聽完自千年后而來的現代化雞湯,韜奮棚人人踴躍,各個爭先,無不沉迷于學習溫課當中。乃至開午飯的鐵鉦敲響多下后,仍有許多生徒依舊伏在書案上刻苦寫作,衛次公便叫他們去用餐,他們便抬起漆黑的雙眼說,“不,棚官,我要學習,學習使我們快樂。”
兩名剛剛出外采辦的生徒走進來,對自五架房走出來的高岳說,棚頭外面有個婦人來找您和劉錄事。
高岳稍微想下,能同時找他和劉德室兩人的婦人,想來想去也只有她一位了,便準備邁腳出去迎接,結果這時一位抱著卷軸的叫李桀的生徒,恭恭敬敬趕上來對他行禮,而后就問棚頭個問題,“棚頭,剛才你說得那個鷹四十歲時毀喙斷爪重生續命的故事實在是太激動人心了!”
“嗯,我們做學問入貢舉的,都要以這鷹作為榜樣。”
不過李桀的求知欲很強,他皺著眉頭繼續問起來,“晚輩有個困惑不解,那鷹既然毀了喙斷了爪,那在他重新長出來的這段時間里,是怎么吃東西的,是怎么挨到新喙長出來的,會不會還沒等到涅槃重生,就餓死了?”
我去,我最恨這些看得太透問題太多的。
但是李桀的眼中又充滿了熱烈的求知欲,高岳見他十分誠懇,心軟下來,便語重心長告訴他,“這事你可以去問衛從周。”
于是李桀捧著卷軸和筆,屁顛屁顛去找衛次公去了。
高岳松口氣,踏出了五架房的院門,見外面站著的果然是平康坊的宋雙文。
現在住住跟著佛奴去神策軍了,雙文留在平康坊也不是事,只能主動來投靠韜奮棚。高岳便當即拍板收留雙文,“阿姨你以后就在我們棚的庖廚里擔當廚娘,每個月都有您的俸料錢,順帶照顧芳齋兄的起居,不過你一個人負責數十人的飲食,是否有些忙不過來?”
雙文很高興,她對高岳說,自己可以從平康坊那邊找兩三個老婦一起來幫忙。
高岳點點頭,雙文能來是最好不過的,這下韜奮棚五架房什么都齊備了。
入夜后,剛剛結束了環曲江跑步的生徒們都聚集起來,吃飯沐浴。
高岳則獨自在棚頭給房當中,端坐在加高的書案上,對面墻壁上貼滿了彩鸞送他的墓志銘印本紙張,紙是黑的,字是白的,悠然的燭火里,自一篇篇文章里高岳不但看到了律賦、駢文、散文的影子,還見到一位位皇室、官宦、商賈、貴婦的生命歷程,尤其是那些官員的神道碑,清楚地紀錄著——他們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是如何在仕途上走出各種各樣的軌跡的,又有怎么樣的喜怒哀樂、榮衰起伏,最后又是如何帶著對生命的不舍,離開這個世界的。
慢慢的,浮現在高岳眼前,凝結在他筆端的,是中唐官宦們的百景圖,得意的,失意的,飛黃騰達的,步步青云的,明哲保身的,不得善終的,等等等等。好像許許多多人的音容笑貌,都躍出了黑白分明的紙面和冷冰冰的文字,在高岳的瞳子里投下了絢爛多彩的投影,那里有灞橋的垂柳,有昆侖的冰雪,有敦煌的駝鈴,有東海的巨浪......
“十月,十月,我等著這個月份,所以在此之前,我得精通詩賦,另外最重要的是,要準備好行卷!”
之前薛瑤英曾提醒過他,現在全長安城的的達官貴人已對投卷里的詩賦感到厭煩,他可以另辟蹊徑,搞出個與眾不同的行卷來,這樣再憑借著擊登聞鼓和辦毷氉宴積攢起來的名聲,真正達到以文采轟動京華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