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海東什么國家的鑄幣?居然有‘民’的字樣,不知避諱,看來和我大唐并無交集,內里用料也是奇怪得很。”
“晏相所言極是,這是晚生昔日在東都集市上,用百錢換來的數枚,至今晚生也無法參透內里的奧妙,想來拂菻、波斯錢幣多鑄其國供奉的圣人神祇,這海東之國所愛者應該是,應該是菊花吧?正可謂‘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高岳盡全力圓了謊,勉強搪塞了過去,然而背脊上燥燥地滿是汗水,“對不起了元稹,誰叫你也對不起崔鶯鶯的。”
“高郎君,這兩句作得不錯啊!”劉晏擊節贊賞道,接著他手捏住一枚“海東鋼镚”,細細撫摩著錢幣背面凹凸有致的“菊花”,“唉,什么時候大唐能鑄造出像海東菊花錢這樣精良的錢幣來便好了。”
說完,劉晏將鋼镚收起,站起來,說外面雨已經停了,他要告辭,并贊揚高岳道,“三鼓你的行卷,劉某便好好地收下了,看來你確實為竹,而不是橘。”
然后他頓了頓,回頭對高岳說,“不要忘記投省卷,此外價值二百貫的錢帛,我會讓朝集使明日送至升道坊五架房處。”
“可是晏相......”高岳帶著很大的困惑,因為劉晏再也不問他和薛瑤英、楊炎和元載間的關系了。
可劉晏卻沒有回答他,而是徑自走出巡鋪外,他那胡人奴仆跟著,用毯子將拴在木樁的馬給擦拭擦拭,上了馬鞍,接著劉晏催動坐騎,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留在巡鋪長桌上的,有一份卷軸,高岳展開看,名為《判文百道括》。
云鉤雨消,長安城的秋雨這會兒已停止,高岳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了五架房院子里。
他認為劉晏是欣賞自己的,可我唐的春闈進士考試實在太過于吊詭,天子、宰相、顯要、名流、中貴人們都可能來橫插一杠,最終結局如何,暫時還是不甚明朗。
棚頭的給房里,他將云韶所贈的竹笥揭開,卻見里面裝著一件嶄新的加襕冬衣和一件外罩的羊毛裘衣,高岳將其撐住擱在木架之上,卻發覺內里用針線,系著張蜀地所產的彩箋,借著燭火,高岳看到了云韶清秀的筆跡:
尋春與送春,多繞曲江濱。
一片鳧鹥水,千秋輦轂塵。
岸涼隨眾木,波影逐游人。
自是游人老,年年管吹新。
“這小妮子似乎詩中有話呢?”高岳看著看著,便浮現起云韶那肉肉又漂亮的臉龐來,還有那稚氣未脫的嬌憨模樣。
突然他的心思,又覺得原本的夢中情人模板薛瑤英薛煉師“是否年齡大了點,心機城府是否也重了些?”似乎隱隱偏向于崔云韶這位小娘子了。
這時他翻到彩箋的背面,又有一行小字,“若文場不利,郎君可速入西川方鎮進奏院。”
“這是提示我去避難呢!”高岳哭笑不得,但接著他的表情卻不由得漸漸嚴肅起來,“這場仗,無論如何要打下去啊!畢竟我在張譚老丈的墓前是起過誓的,何況為了韜奮棚,為了國子監,為了其他的一些人,我不可以輸掉。”
月堂庭院處,淅淅瀝瀝的小雨又開始來了,外面的殘枝開始搖晃,照在了堂內的格柵窗戶上,斑駁一片。
月牙凳上,云韶、云和二姊妹背靠著背,坐在那里說著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