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狡辯之極。”薛蕃怒斥道。
小女孩頓時嚇得眼淚簌簌往下掉,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高岳便牽住對方衣袖,出言寬慰。
而劉逎則直接在竇參耳邊低語,多有示意,可竇參卻并沒有急于表態,而是繼續說,“高正字可直言無妨。”
“高正字,我們可是陛下派來的三司使,這件事的嚴重性根本不用我們多言,只要你愿意伏罪長流嶺南,挽回我唐和友邦的關系,其他種種,我們當然會在圣主面前保你。”劉逎皮笑肉不笑扮起了紅臉。
“劉大夫既然是三司使,可懂我唐律法耶?”高岳忽然語帶譏誚,說到。
“荒唐......”劉逎有些尷尬,更有些惱怒——因為他確實不懂。
“請呈上兇刃。”高岳接著請求道。
兩名堂吏捧著郭小鳳的橫刀,與那回紇人的佩刀,挨個擺在朝堂中央。
高岳指認說,“此回紇人的刀,與郭虞侯的刀規制自然不同。”而后他解下衣衫,露出左胳膊被劃傷的創口,“仆的傷口,自是這回紇人斫砍所致。而那死去婦人的傷口,也都是回紇人斫砍所致。”
“那又怎樣?爭執里傷人,這很正常啊!”薛蕃搖頭晃腦。
“薛舍人,仆當日根本沒攜帶任何兵刃,那婦人也不同,以無刃對有刃,這叫正常嗎?”
“這......”還沒等薛蕃搭上話,高岳便說,“我唐上都東市內,回紇、胡商公然暗藏兵刃,按唐律里的衛禁律,當絞——又不知薛舍人讀唐律否?”
“我!”薛舍人語塞,旁邊的劉逎急忙辯解說,“回紇乃是化外之地,習俗制法與我唐不同,攜帶兵刃并無可質疑之處。”
“劉大夫謬矣,唐律里是這樣說的,諸化外人同類相犯者,各依本俗法;異類相犯者,以法律論。岳雖官微人輕,可畢竟是朝廷命官,又屬中國人,和回紇為‘異類’,現以無刃之身遭回紇人斫傷,另有婦人被同一罪犯斫死,劉大夫居然還以回紇習俗制法與我唐不同來搪塞,豈不是貽笑于天下!”
原來高岳所引的《唐律疏議》,里面確實規定“諸化外人同類相犯者,各依本俗法;異類相犯者,以法律論。”
意思便是假如二位新羅人,在唐朝境內產生爭訟,那便送至新羅”蕃長“處,由新羅法律來裁定處理,這便是所謂的“屬人法主義”。可“異類相犯”時,也即是說如果“化外國人”侵害中國人,或中國人侵害“化外國人”,抑或兩不同國的化外人有爭訟,便“以法律論”,即按照唐律處理,這就是所謂的“屬地法主義”。
現在高岳和那身死的婦人都為唐人,被回紇醉漢無端傷害,自然要按照唐律處理。
高岳一席話,直接戳破了“三司使”劉逎根本不懂法的真面目,氣得對方不再說話。
那邊郭小鳳也是聽得目瞪口呆,內心更欽佩高郎君了,可下面更擔心“我興起揮刀殺了兩名胡商的事,又該怎么說呢?”
“那高岳你反手殺害回紇人又怎么解釋?別人雖用刃傷你,創口甚淺,可你卻傷人至死,罪無可恕。”薛蕃又開始窮追不舍。
竇參始終冷著臉,坐在那不發一語。
高岳心想MMP坐著這朝堂的都是群什么樣的法盲和無恥之徒啊!看來郭小鳳眼前說的話是沒錯的,估計胡商平日里就暗中賄賂不少朝中官員,再加上所謂要從回紇那里買馬的政策,才會有這么多混蛋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