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崔寧鎮蜀時,身兼節度使和蜀都尹,一直在太城軍府里坐衙辦公,而現在張延賞和崔寬各不相能,辦公地點也由此分開:張延賞據太城的軍府,而崔寬則在少城蜀都舊內史府里視事。
很快,崔寬就派遣一整排的官吏前來,熱情邀請李晟入少城,
“什么,姊夫居然來了,就在蜀都太城?”少城西五里外,浣花溪的崔氏甲第苑中,崔云和滿臉訝異,對前來報信的婢女阿沅說到。
這時她想到,先前接到過阿姊從京城寄來的信,里面說姊夫已升遷為殿中侍御史,還是隨軍的糧料使判官,跟合川郡王的神策行營入蜀來抵御西蕃、云南。
云和平日里在閨閣當中,雖然也知道些行軍打仗的道理,但她現在才曉得:姊夫此行是走陳倉道、金牛道,又走雪嶺陰平,又走松嶺關,涉大渡河,和合川郡王一道輾轉追擊敵寇百千里,方獲取大捷,得以凱旋蜀都。
這也和她前些日子的印象掛鉤,那時不要說街市上,就是府中的仆役婢女們每天都神色震恐,說蕃胡的大軍從茂州七盤山,營地直列到松嶺關、羊灌田,要是西山抵抗不住,這蜀都城就完了。
最危急的時刻,她母親盧氏整天神神叨叨,想要和家人一起從這城外浣花溪的府邸里搬走,躲去有城垣門樓保護的少城去,住到父親的府衙中。
“如此想來,姊夫......也算是拯救蜀都城的大英雄了吧?”云和不由得如此判定。
然后云和就問阿沅,“是不是父親要設宴款待合川郡王和姊夫他們。”
“是啊,原本想在大慈寺列廳的,現在改到府中。”
崔云和不動聲色地走入自己的閨閣內,揭開簾子,對鏡坐凳,細細將自己打扮了番,她用的是最新的西蕃妝容,但畫好后又覺不對——姊夫這一路殺得都是西蕃人,用這個豈不是叫他反感?(高岳云,小姨子你想多了,我沒殺過半個人)——便又卸妝重畫。
憑幾上放著攤開的阿陽侯恩仇記次編,上面條條行行,都是云和用小筆勾畫的地方,其中有些不快她決心要當面問姊夫。
還有些蜀中文士拜謁投來的詩卷,父親經常叫她來看,大概是想瞧瞧女兒有沒有鐘意哪位文采的,可云和無一例外地全都擲入甕中,給后廚生火用去了......
這時云和幽幽嘆口氣:當初阿姊為高三下落焦灼落淚時,她還嘆息阿姊的“逾笄”,可轉忽之間,阿姊嫁給姊夫,是朝陽雨露,愈發明艷動人,倒是自己,由原本的同情者變為被同情者。
望著鏡中的自己,她又苦惱地將小腦袋伏下來,雖然只是心里的魔障,可卻讓自己充滿了負罪感,這到底是怎么了?
猶記當初月堂中,她可是信誓旦旦地對阿姊說到,那衛州高三我可稀罕不起來。
“沒什么的云和,沒什么的云和,高三就是你姊夫罷了,你當初對他好,那只是對阿姊好。”想到這,崔云和不斷地自己開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