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高岳現在也不過區區七品殿中侍御史,還處在”試“的階段,居然還要皇帝賜予他緋服和銀魚袋——劉晏的理由也十分充足,賜緋銀魚的目的,便是為“壯高岳之威,彰陛下恩德,震邊地諸羌”。
不行,如果皇帝答應,那么涇原經營和拓邊的功績,豈不是全歸高岳,而他的舉薦人又是劉晏,可不會剩一星半點給自己。
更讓楊炎無法接受的是,“為什么劉晏和高岳關系如此密切,又是推舉高岳岳父,又是奏請高岳為原州行在的營田巡官。可惡!高岳到底是怎么想的,當初難道不是他自己來灞橋驛巴結我的?”
這時原本早已準備得當的楊炎,思緒卻越來越混亂,他沒想到事情正在起著變化。
而皇帝李適卻在認真思考,看起來對劉晏的建言頗感興趣,楊炎氣急攻心,他不再溫吞,而是焦灼地將關鍵的底牌提前打出來:“陛下,請罷廢安邑、解縣二池、西北六州邊池及三川井鹽的轉運使,并請罷廢度支、轉運二專使!”
此話一出,便殿上諸位不由得大驚嘩然,紛紛將目光轉向楊炎。
當然皇帝事先已在某種程度上和楊炎有了默契,他便要求楊炎當眾將想法說出來。
楊炎定定神,隨后將財政革新的念頭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
“我唐昔日賦稅主要分三類,租庸調、戶稅、地稅。
租,即課戶每丁納粟二石;
調,蠶桑之鄉,課戶每丁輸絹二丈,麻三斤;
庸,課戶每丁每年勞役二十日,遇閏年加二日,如不應役,則需折絹布以代役。
然這租庸調都需要以身丁為本,戶稅、地稅則亦以戶部所統版籍為經緯,正所謂軍防國計,并仰丁口。
然開天年間玄宗皇帝修道德,以寬御下,戶部多年不修版籍之書,丁口轉死、課戶逃亡、田畝移轉、貧富升降皆不知,只以舊書空文為準征稅,天下之人,苦不堪言。”
楊炎的意思是,早期唐朝實行的租庸調已不合時宜,原因很簡單,這種稅的基礎在于“丁口”(單)和“課戶”(多丁組成的家庭),人丁多就代表稅基廣,稅基廣就代表賦稅多。不過人丁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他們都是活的,是會流動的,故而唐政府要千萬百計地控制住他們,叫這些人丁及時足量地納稅,法寶是什么?口分田和永業田啊,把政府掌握的田分給人丁們,叫他們在田中耕作,然后將他們登記在戶部的版籍上,交完稅后剩下的自己吃,田和丁互相對應。
可古今中外的政府,作為統治機構,他們需要用各種權力來維持運作,然后便從這各種權力里衍生出蝗蟲般的“特權階級”來,王公百官、富豪大戶,開始利用特權成為“不課口”、“不課戶”,“不課”自然即是免稅,原本以租庸調為主的稅收體系開始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