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看這情形,必然是出了生死攸關的大事。
“各位子弟,我等自安、史亂后,輾轉作戰,奔赴國難,兄亡弟繼,父死子承,先是戰河南河北,隨即又鎮國家西陲十余年至今,自問算對得起三代圣主。可圣主待我等何其薄也!我等軍府本在邠州,剛披荊斬棘,獲桑農之安,又被徙至涇州,涇州當時全是荒蕪榛莽,我等又篳路藍縷,設立城壘,開辟軍屯,可如今正當春耕,又要將我等投擲塞外去平涼筑城!”
話剛說完,臺下上萬安西軍卒無不切齒,有的人更是跪在地上大哭不已。
劉文喜趁機大呼:“段帥本為我等請命,可誰想圣主竟遭奸相楊炎蒙蔽,黜落段帥回京為司農卿,又讓李懷光來此奪旌節,諸位甘愿被驅至平涼荒野,如螻蟻般被踐踏死去嗎?”
“不愿!”頓時講武臺下,成千上萬的胳膊舉高,無數憤怒的雙眼充滿了血絲。
“諸位兒郎子弟,現在閉城自守,以血上奏疏,請圣主罷原州筑城之役,還段帥繼續節鎮我涇原!”劉文喜和諸位軍將攘臂高呼。
“唯,不敢辭!”安西軍卒全都如此喊到,接著伍長、什長、隊佐、隊正等基層的軍官全都扯下抹額布,率先嚙破手指,以血書名,其余士卒全都仿效之。
至傍晚,涇州城周長七里的城垣,城門隆隆被闔上,角樓望樓上火光通明,精兵悍將都登城巡守,百姓被勒令鍛冶箭簇、制造器械備戰,整個閣川直到連云堡,亭障、烽堠皆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軍府中,劉文喜與諸將正緊張合議——他們也知道,這樣做的危險性是極大的,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朝廷姑息,若李懷光和其他軍隊奉命來硬攻鎮壓,涇州城該如何辦?
“不如索性向西蕃求救,要是朝廷不愿滿足咱們要求,就仿效仆固懷恩、高暉故事!(獻城引西蕃攻長安)”焦伯諶大怒。
“不可,向西蕃求救那等于是叛國,諸位就算不為自己身家名聲考慮,也要為在京的段帥考慮。”馬頔和劉海賓堅決不同意。
焦伯諶便吼叫起來:“這唐家不把咱們當人看,咱們何苦為他驅走賣命,扶風郡王為國家鎮守西陲這么多年,死后卻連家宅都保不住,那坐紫宸殿的何其薄涼?”說完,他便起身,一把扯開身后的帷幔。
眾將愕然望去,帷幔后跪坐著兩名僧人,見到他們急忙合掌。
“這兩位行腳僧,和西蕃次相(小論,大相叫大論)尚結贊相熟,只要現在諸位一句話,他倆便可趁李懷光來前出城報信,很快就有十萬西蕃軍來援助涇州城。”
“焦伯諶,你早就與西蕃有勾連?”一群年輕些的安西軍將大怒拔劍。
而焦伯諶和幾位相親的軍將,也依靠著柱子,拔出劍來,“我等也都是為安西行營留條后路而已!”
“都冷靜,切忌魚潰。”劉文喜也站起來,厲聲要求不要內訌。
正在眾人吵鬧不定,劍拔弩張時,兩名隨軍官匆匆走來,“稟諸位將軍,高孔目的家奴在外,攜蠟書求見。”
“高孔目?”眾將十分驚訝。
很快,剛剛當上長候的史富,引著名黑漆漆的昆侖奴,趨入到涇原軍府的中堂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