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晏不說話,一口一口,緩緩地嚼著蒸胡......
此時,楊炎立在紫宸殿閣門外,要繼續催促定劉晏的罪,可門閣使告訴他,因為劉晏是四朝元老,有功于國,陛下此日罷朝,就是要思索如何處罰的事。
楊炎立在緊閉的閣門外,心中卻始終無法安定下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徘徊不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適這時并不在宮中,昨日譚知重的話對自己的刺激太大,他今天帶著烏黑折上巾,著白麻外衫,罩青色半臂,身后唐安和霍忠唐打扮成年輕仆人的模樣,前后相隨,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
如今,這座都城的街坊他真的可說是想到哪里就去那里。
可觸目所及的景象,卻讓李適根本開心不起來:興道坊,原本應該是邸舍密集的繁華地帶,還有佛寺、女冠和大雜戲場,可現在暮春時節,卻毫無生氣,只有少許幾位百姓,像白日里的老鼠般,驚恐地竄過街道,隨即就闔上門扉。
彎彎曲曲走了幾座坊后,來到劉晏家宅第,李適就悄悄呆在處塌缺的墻壁外,透著蓬草往里面張望,只見劉晏家全無裝飾,他妻子是命婦,以前朝覲時李適見過,此時暗自垂淚,穿著粗布裙衩,想必是為丈夫擔心,邊哭邊用根木叉,打著庭院中的楊樹葉子,看起來是要搜羅上面的枯葉來生火做飯。
看到這里,李適心中滿是無法名狀的情感。
“霍忠唐,我們現在去道政坊。”
道政坊,是楊炎的家宅所在地。
楊炎既然身為當朝宰執,奢華的朱門便可不受坊墻拘束,直接對著街道大剌剌地開著,外面列著棨戟——當李適一身麻衣,站在楊炎宅第外三十尺時,只見到許許多多三教九流、權貴子弟,是車水馬龍爭赴至此。
楊炎家的門閽吏比神策軍還神氣,穿著綾羅綢緞的衣衫,立在門閥兩側,很多七八品的官員在他們面前低頭哈腰,奉上一個又一個的名刺,還有的往他們懷里塞入賄賂,才能夠進去,而里面絲竹聲和女子的調笑聲不斷越墻而出,四處飄散。
李適聽到這些聲音,只覺得格外刺耳,臉也開始因為憤怒而漲紅起來。
“爺......”唐安也頓覺憤怒,她心中想到:“本主典當裙釵,節衣縮食,高三餓得都要昏倒,大家都是為了涇原前線的戰事盡力。你楊炎嘴上頭頭是道,說什么天下百姓竭盡膏血來繳稅,可誰曾想到是養肥你們這群南衙蟊賊,把爺和我當傻子耍呢?”
“唐安,去他家后院瞧瞧。”
“這位郎君是誰啊!”等到繞到楊炎家宅后院時,幾名奴仆抬著筐子走出來,不耐煩地打量著立在他們眼前的李適。
李適看到筐子里,是白色的大米和各色食物,便自我介紹“鄉貢舉子李逢龍”,又問“這些都是什么?”
楊炎家的奴仆們都笑起來,說“不過是個鄉貢舉子,沒見過長安城的排場,這些全是擇出不堪食用的飯菜,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