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炎先說,按照朝廷舊例,某州押蕃落使掌天子下賜印,有權發兵討伐不臣蕃落,這算不上“擅興軍旅”,況且高岳所征發的應該是城傍蕃兵,并非行營軍隊,否則如今安西行營留后姚令言,或鳳翔、隴右、涇原節度使朱泚早就上疏來了,怎么輪到邠寧監軍翟文秀來上表?
楊炎還說,臣乃鳳翔鄉土人士,深知山南西道、涇原、渭北、涇原一帶黨項蕃落間平日喜互相仇殺,自稱為“酬賽”,一旦結下血仇,除死方休。如高岳發兵擊野雞羌,必定以擊服為上,而按翟文秀奏疏所述,野雞羌幾近滅族,應該是酬賽所致。
聽到這話,皇帝也覺得有些道理,便說:“還是暫且等他方消息,再做定奪。”
這是楊炎向高岳示好的標志,如今他也自知孤危,關鍵時刻幫高岳把,說不定也能博得和崔寧間的冰釋前嫌。
這時見皇帝話風有扭轉,盧杞翻翻三角眼,立刻轉出來,發出句疑問:“陛下,按翟軍容(翟文秀任的邠寧觀軍容使)所言,野雞羌應該屬慶州羈縻,為何會進入涇州?”
這讓皇帝頓時醒轉過來,對啊,為什么慶州的野雞族在羈縻地待得好好的,會跑去涇州地界,還鬧出這么血腥的事來。
數日后,朱泚、崔寧和高岳自己對此事的解釋奏疏都交相而至,皇帝才清楚原來是野雞羌在慶州劫奪軍馬,攻殺壓迫其他蕃落,又和西蕃勾連,流竄到涇州來圖謀不軌,被與之有仇的城傍蕃落“妹輕氏”擊滅。
現在野雞羌殘留的婦孺,高岳出于“皇恩教化”的目的,已將他們全都安置在百里新城周圍屯田放牧,并且高岳還和內附的黨項蕃落“約法三章”:
其一,蕃人殺漢人者償命,蕃人殺蕃人者,以蕃法處置,可以償“骨價”(殺人可用賠錢來抵罪),但是非曲直全都交由押蕃落使來處斷;
其二,此后各蕃落不得在道路上互相劫人、財,不可綁良善為奴,膽敢如此者,押蕃落使可立斃殺;
其三,各蕃落間禁止“酬賽”,互市需有押蕃落使下印許可,禁斷商人攜金銀銅鐵乃至五兵入互市販于黨項蕃落,違者杖五十,貲財盡數沒入官府。
“殺得好,若野雞羌還在,慶州才算是慘遭荼毒。”皇帝的立場來個急劇轉彎,接著他又想了想盧杞的話,便雷霆震怒,罵起翟文秀:“這無根的老獠奴!野雞羌在慶州打家劫舍為非作歹,他眼盲看不見,到了涇州后卻立刻來彈高三。照高三奏疏所言,之前野雞羌盤踞慶州大昌原、寧州彭原時,這老獠奴又為何不報?分明是來構陷人,獨不見霍忠翼、邵光超之下場乎?”
隨后,皇帝喚來霍忠唐,對他說,“你隨即去邠州一趟,帶著棍杖,替朕打翟文秀的脊,五十下,打到爛為止,另外褪了他的朱紫袍帶回來。”
“大家,此舉是否會堵塞言路?”霍忠唐認為這處罰也太......
“只管去,朕也是做給李懷光、杜從政看的!”皇帝心中十分清楚,翟文秀之所以有膽構陷高岳,肯定也是有李懷光的默許乃至支持的,所以對李懷光這樣的,也該敲打敲打。
霍忠唐領命而去后,皇帝才撿起了朱泚另外道奏疏,這奏疏上面落得款是鳳翔行軍司馬蔡廷玉,里面極力請求讓舒王真的出閣,來坐鎮涇原,統領戎師,否則方鎮士卒只知有軍將,不知有宗室、皇帝。
其實之前,李適就已經去十王宅、百孫院一趟,宴請了諸位王子王孫及公主、郡主、縣主們,所見情況確實很讓他傷心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