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舒王見識到他生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宴會。
宴會是在百里新城外郭館驛處開的,但不止是館驛,周邊整個南原都是筵席場所。
因為大部分原州行在的屯田士卒都來參加,今日朱泚答應高岳,每名田士給一貫錢、一匹帛,可大吃黨項蕃落賣來的渾羊宴。
于是整個南原篝火曜日,到處烤著全羊,上千田士們密密麻麻,坐在蒲團麻席上,圍在館驛酒亭四下,拔出佩刀匕首,大唱謠曲,聲震遠野。
“舒王殿下,涇原乃邊遠之地,哪有長安城的絲竹美姬?如此宴會,還望舒王勿怪。”朱泚、高岳、韋皋對坐在正席上的舒王道歉說。
“沒關系,沒關系。”舒王畢竟年輕人心性,他也知道身為帝胄皇子,出閣來到邊塞,是萬不能體現出一星半點養尊處優的模樣,反倒對高岳的安排贊不絕口,“今日小王總算見識到,我唐戎師的雄壯風貌,和十王宅里的夜宴是沒法子比的!王傅,請將我隨身攜帶的陳設取出,以壯遂寧郡王宴會之威儀!”
孟皞不敢怠慢,急忙下令,將行囊里的錦帳、絲毯、名貴器具一一拿出,以添宴會光彩。而舒王很快與眾人融在一起,捧著大盅飲酒,用佩刀切羊肉、胡麻餅,高唱雄壯歌曲,聽著將士、戰馬的嘶鳴呼喊,用醉眼看著夜空里怒氣翻滾的濁云,于陰風呼號里激動并被凍得瑟瑟發抖。
不一會兒,高岳對著其下侍立的明懷義使了個眼色。
不久,舒王就聽到宴場上傳來很大的聲響,待他望去時,只見一群黨項蕃兵,和屯田的漢兵,分為兩撥,是推來搡去,吵罵著什么東西。
“何事喧嘩?”舒王便問。
亭下的臺階處,屯官侯蘭和蕃兵頭領明懷義,雙人各自代表,對舒王說道:“因黨項笑我唐家將士不會騎術,故而雙方起了爭執。”
還沒等舒王發話,高岳就佯怒道:“黨項蕃兒自小牧羊,成立后牧馬,怎可比?你等嚴禁再說此無聊事,都可退下。”
誰想此話讓舒王興趣更熾,年輕的帝子當即挽起窄袖,從席位上站起來,沖著明懷義喊到:“我李唐家就出自隴西弓馬世家,誰說不熟騎術?早就聽聞明將軍驍勇,今夜趁酒席正酣,不妨你我立個籌碼賞格,競上一競!”
一聽到舒王的豪言壯語,其下百千將士、蕃兵齊聲高呼,“舒王偉!舒王偉!”
明懷義退后兩步,一揮手道:“舒王來出鎮涇原前,俺就打聽過,得知舒王年輕,官位僅僅是從一品的開府儀同三司,俺可是陛下欽賜的五品郎將,比你大上四階,今日就算競賽,也須讓你一讓。”
席間無不哄然大笑,舒王也笑起來,對周圍的人說“這明將軍,倒霎是純真可愛。那好,就比七寶球!”
“使不得使不得。”孟皞、朱泚、高岳、韋倫等一行人立刻拉住躍躍欲試的舒王,連說這里打馬球太危險。
當然孟皞、韋倫是真心實意的,剩下幾位就很難說了。
可圍觀的將士們呼聲卻是一浪高過一浪。
“小王雖先前深居十王宅里,但也知馬球不但我等玩,各地軍營更是蔚然成風,以此來習騎術、曉戰陣,連我唐婦人都可乘驢擊球,怎說危險!這邊塞之地不比長安,若小王退縮,以后憑什么鎮涇原,博將士愛戴?”舒王顯然對孟皞的勸諫充耳不聞。
“舒王殿下如若想要競賽,可選投壺等溫和的......”
“哎,太宗皇帝曾有言,西蕃人常好打馬球,要我等唐室子弟亦習之。”
孟皞還待說什么,就看見靈臺縣令高岳起身,滿臉感動認真,“舒王殿下,馬球場這里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