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皇帝回首,想看看高岳的反應。
卻直接見到對方深深拜伏在席上,根本看不到臉上表情,只聽這位高呼“圣主再造太平,我等只有承順之理,尚有何疑?”
可去你的吧,見你插得一身滿都是旗子,我再多嘴半個字就是個棒槌。
“這還差不多......以后好好當你的治世臣子吧!”皇帝暗忖道,接著他的聲音由原本的豪邁變為溫和,“御史臺的考功也差不多結束,朕馬上轉你為從六品上某司員外郎,入銀臺門翰林學士院,如何?”
唉,真的如盧杞剛才所說,要把我弄個員外郎的朝銜,然后實際叫我去學士院,當皇帝的秘書。
唐朝的翰林學士院,與我們通常理解的“翰林”是不同的,或者說學士本屬“翰林”里的一類,和書、畫、棋、醫、陰陽五行、僧諸“翰林待詔”地位是一樣的,可隨著科舉制的興起,進士地位越來越高,所以進士出身占據大部分的“翰林學士”(有唐一代,進士出身的翰林學士比例為71%),慢慢和其他待詔的區分開來,形成獨立的文士院,自此“雜流不入,職清地禁”,專選少數優秀的文章之士,當“天子私人(秘書)”,專職于銀臺門院內“參受密命”,權力日漸膨脹,以至于其后有“內相”之稱:明清時代的翰林,參與的則是國史修撰的工作,而中唐的翰林學士院,打個比方,相當于清雍正的軍機處——翰林學士和中書舍人,一個負責出皇帝的令,一個負責出宰相的令。
不過翰林學士只是個差遣,并非正規官職,上到尚書下到校書郎,都可以充當。所以皇帝也答應,給高岳個從六品上員外郎官銜,因南省諸司員外郎雖是六品,卻也與御史臺一樣不歸吏部管,而由皇帝親自除授,故而以員外郎官職入翰林院,是個很合理的遷轉路徑。
可高岳卻壓根不想入學士院,進去后整日就是處理文件:替皇帝擬制、詔,時不時還要承旨作詩,事務繁劇不說,還沒有任何自由性可言,保密工作最為要命,哪像我在涇原行營里可大展拳腳?
“臣,詩賦文采拙劣,聞入學士院須得在此麟德殿由圣主親試詩五首,請敬謝不敏。”
我個好好的涇原行營下攝靈臺令,兼度支營田判官,怎么就要進翰林學士院里去呢?再加上我還不會吟詩,這真的不是謙虛啊。
“高三,真田舍郎也。”皇帝一揮袖子,調侃的語氣里透著些許不屑與遺憾,“這樣好了,朕許可在奉天增筑城池,也能給吳彩鸞翰林陰陽五行待詔的身份。即日起撥二千神策軍士兵入駐奉天,高三你在涇原營田已成規模,無需再事必躬親,冬至后你就遷為工部虞部員外郎,加‘奉天營城使’職,替朕把這件事辦好。”
“臣受詔令,不敢辭。”高岳巴不得的。
工部的虞部司,本職工作是執掌京城道路植樹及畋獵、薪炭、草木諸事,但現在這些事務都有專門的使職去管轄,該司早已淪為閑司,不過給高岳提供個入南省(尚書省)的臺階罷了,工部在尚書省六部里的地位是最靠后的,但高岳卻繼續于此擁有“清資美職”——即員外郎。
正如皇帝說的:“高三你年不過而立,卻已登為南省郎,將來只要繼續為朕盡心,說不定能‘黑頭三公’也未可知。”
黑頭三公,即頭發尚還是黑色時,就能榮登為三公九卿。
高岳口中謝恩,心卻想我回去得多抹點蕓薹發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