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希望廢除前代的身官回授,并將所有方鎮旌節任免權收歸中央,這樣李惟岳雖死,王武俊、朱滔接踵復叛,梁崇義雖死,李希烈繼而不滿,陛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卻操之過急,做事不講究,如此下去戰亂叛逆會連綿不絕,朝廷東奔西走不得暇,此其二也;
陛下此人,貌似寬厚,實則內心猜忌多謀(唉,小時候缺乏母愛,也就缺了自身的安全感和對人信任感,還虧他現在信任我,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也是信任我),對前線戰事朝令夕改,前去干涉軍務的中官不絕于路,再加上各官軍節帥貌合神離,互相拆臺,平叛戰事難有根本性進展,延誤既久,久必生變,此其三也;
陛下對神策軍待遇過于優渥,也是生變的禍源,我聽說陛下讓朔方將唐朝臣、楊光晟領五千騎兵,馳援中原徐州戰場時,朔方兵連資裝費(唐朝軍隊開撥作戰前,發給士兵整備行裝的錢財)都沒有到位,五千朔方兵人馬衣甲陳舊破爛,被宣武軍嘲笑為乞丐——你看,西北方鎮待遇遠遠不如中原方鎮,中原方鎮待遇又遠遠不如神策軍,而這三個系統的隊伍又要混雜在一起作戰,互相歧視嘲諷,久之怒火積累,一朝爆發,便不可小覷,此其四也。
最后,對這次朱泚來說,依陛下的智慧,是絕不可能相信他和遠在幽州的朱滔串謀的,但依陛下的脾性,又絕不會放他回來——我要是陛下,也要“寧錯殺勿放過”,誰能安心讓朱泚在“臥榻之側”的鳳翔府繼續當節度使?陛下肯定要借機解除朱泚的兵權,在京羈縻軟禁他,然后派一名忠厚可靠的文臣來鎮鳳翔。
而朱泚一走,鳳翔乃至涇原必然動蕩,甚至會牽連到河朔、中原的前線,到時候連長安城都會危險。
這也就是我的“朱泚入京,雖不會被定為謀逆之罪,但也無法回來”判斷依據。
這五條一說,韋皋恍然大悟,接著他皺皺眉梢,突然說了句:
“逸崧判斷得絲毫不爽,可照這五條一覽,皋便覺得,陛下有些‘望之不似人君’!既如此,我倆還有沒有當忠臣的必要了.......”
“哎,城武!”高岳急忙阻止他繼續。
韋皋也頓時明白,自己方才的話,等于是項羽曾經說過的“彼可取而代之”,真正的大逆不道。
“當霸王是不可以的,但是學劉邦是絕對行的。”高岳一語點醒。
“是是是——嗟乎,大丈夫生當如此也!”韋皋急忙改口。
而后兩人密謀完畢,分手后一個回汧陽,一個回奉天,各自經營去了......
大明宮客省館驛當中,朱泚畢恭畢敬,將信件交給中官霍忠唐。
當信送至紫宸殿內時,皇帝拆開閱讀后,良久說了句,“太尉不可能參與其弟的謀逆當中。”
“圣主英明,我唐之福啊!”階下,盧杞和關播齊聲贊頌。
接著皇帝就發怒了,“馬燧......盧卿,你所密奏的,關于馬燧之子馬暢的事,是真的嗎?”
盧杞連說自然,接著就將證物——一封信遞到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