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便勸慰彩鸞煉師不要傷心,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去興元府后,必定幫你彌補回來,并且你的心愿我明了,包在我的身上。
唉,這點上這吳煉師懂的東西,可比薛煉師差得遠了。
好說歹說,彩鸞才抽泣著對自己說,以后只能繼續仰仗逸崧了。
高岳下山后,彩鸞蹲坐在竹榻上,自己煮了盤蕎麥面,熄了蕓薹油燈,接著默默地吃起來,邊吃邊落淚,心疼這么多年的積蓄化為烏有。
興元元年,公元七百八十四年二月,原隴州刺史韋皋領奉義軍蕃漢兵共五千五百,戰馬一千七百匹,自陳倉道入鳳興二州;原吏部吏部司郎中、原州刺史高岳領白草軍蕃漢兵共六千,戰馬一千一百匹,入褒斜道,向梁州興元府而去。
這時,興元府的衙署當中,原山南西道節度使賈耽正在準備移鎮的事宜,讓胥吏和兵卒忙來忙去,馬上高岳來此赴任,他就得辦好交割手續。
大將吳獻甫怒氣沖沖地走入進來,接著甲片抖動,對著賈耽抱怨道:“節下,這高岳孺子何德何能,陛下鐵定心思讓他來占咱們經營多年的梁州,卻讓我們去剛剛被淮西叛賊攻陷洗劫的襄陽。”
“因為山南東西二道,都要保護自漢水入上津道的財賦啊。”賈耽很和氣地答復。
吳獻甫可沒那么好說話,狠狠砸了下拳頭,接著走出軍府,對麾下甲士說道,“圣主最早給孺子高岳的幕職,是節下的行軍司馬,可轉眼間他為漢中都團練使,將節下排擠到襄州去,這算什么?算行軍司馬奪權,是可忍孰不可忍,等到交割宴會時,我等定要給那高岳點顏色瞧瞧。”
沒過數日,消息傳來,高岳的部伍已經抵達褒城城關處,賈耽派幕府內的諸多僚佐熱情相迎。高岳急忙下馬垂鞭,和諸位互相行禮。
原山南西道幕府里以文士居多,頓時熱烈的場面控制不住,大家都紛紛開始吟詩起來,大部分人都清楚這位高逸崧,現在是圣主身旁的紅人,可馬虎不得,于是《迎高少尹于褒關道中》之類的酬唱四起,又有營妓幫襯調侃,一時間褒城青山綠水間,鶯歌燕舞和歡聲笑語不絕。
高岳不善詩歌,只能靜靜微笑著看他們,并拿出布帛來,不斷賞賜給佐酒伴行的營妓。
營妓們都想湊著他,可見到高少尹馬后的車內,正妻云韶正在那里坐著呢,雖然少尹的夫人滿臉稚氣,白白嫩嫩的,可營妓們又猶豫紛紛,心想這位不會是暗藏殺氣吧,悍婦不能只看外表的。
另外白草軍浩浩蕩蕩的儀容,和那面招展的黑白貔貅戰旗,也讓營妓感到害怕,隊伍里不但有軍卒,還有隨行的家屬,及不少工匠——原本營修奉天城時,皇帝將作監里派來的工匠,年近六十的全由高岳拍板繼續返聘錄用,這群人霎是高興,因為到了六十歲后,將作監肯定要辭退他們,而今兵荒馬亂的,謀生不易啊,便都心甘情愿地追隨著高少尹,前去興元府扎根。
漢中理所南鄭城,即在漢水北岸,又分為新城和舊城,新城乃在舊城西南處,是隋朝時期新筑,鄰靠漢水有個集散碼頭,更有韓信的拜將壇為名勝,而賈耽正好于此搭起錦繡彩棚,歡迎高少尹的到來。
高岳登拜將壇,疾趨而上,見到坐席上的賈耽,便行晚輩之禮,絲毫沒有倨傲的表情。
賈耽也趕緊將高岳扶起,并朗聲笑道:“高少尹,在這個拜將壇宴請您,不會讓您受屈吧!”
“賈相公(此時賈耽為檢校散騎常侍)入襄州荷朝廷重任,又將漢中旌節轉于在下,轉輸財賦,共助國艱,怎會讓岳有受屈?況賈相公又為李少源摯友,岳即為小字輩,當侍賈公如父,此后但凡有所差遣,岳及白草軍萬死不辭。”
賈耽大笑,連說小友言重,說著引著高岳的臂彎,請他伴自己同座。
跟著高岳而上的,只有中虞侯郭再貞和長史韋平。
這時彩棚下坐著的大將吳獻甫冷冷哼了聲,對障子后的武士打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