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韋皋畢竟還算是半個君子,他只想對張延賞復仇而已,實則對妻妹還是以禮相待的。
如今見到岳父這副模樣,他心中充滿快意。
“昔日在邠州五龍驛時,張公可曾想過,與皋會以現在這種面目想見。”
現在韋皋直呼張延賞為“張公”,足見他早已割斷了翁婿關系。
張延賞胡須抖動,在坐榻上轉過身去,不理會韋皋。
可韋皋根本沒把他擺在眼里,索性起身負手,“張公為荊南節度使時,皋不過在幕府內和你的幾位僚佐有所爭執,你就讓皋當監門郎,并寫信將皋好一頓痛罵,視皋為奴子耶!”
張延賞還是不回答。
韋皋冷笑下,他明白光是說這些,是不會讓張延賞這個老奸巨猾的官僚有所動的,對付他必須單刀直入,擊中對方心中最在意的東西。
“西川這里,張公難道還以為可以重持旌節嗎?”
果然,聽到這話,張延賞的臉色頓時有變。
“如今高少尹早已入蜀都城,只要他可以將那里的財貨運到奉天城去,你認為圣主還會因張公的緣故,將你再送回去坐鎮西川?簡直癡心妄想。”
“你......你們和西山軍不過是同窟之賊。”張延賞憤憤。
“西山軍不是賊,他們只是不滿張公你而已,也許張公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不過倒也無所謂,張公在西川軍府里積累的錢帛如山,倒是便宜了我和高岳,還是那句話,誰能將這些錢帛送到奉天,誰就是功臣。如今西漢川(嘉陵江)在我手里,褒斜水在高岳手里,如何由不得我們?”
張延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手指不斷地對著韋皋抖著,連說”你,你這,你這忤逆。”
“我韋皋欲改寫春秋,張公沒資格談我是順是逆!碧笙,就此還于張公,可讓東川吳使君借你數匹馬,如犬如狽,過興元府回奉天城去攪動你的口舌罷!韋皋,就此別過。”言畢,韋皋冷冷地拱起袖子,迅捷作完一揖,轉身玉佩響動,大步得意地離去。
“阿父!”碧笙淚流滿面,撲到父親的膝前,不斷撫著父親的胸膛,她害怕父親就此氣悶而絕。
“當初我怎么將玉簫嫁給如此無行之徒?”張延賞氣得捶胸頓足,不過當了這么長時間高級官僚,他自然也有極大的抗壓能力,隨后他扶起女兒,奇異地說,跟著你一道的數名家奴呢?是留在西川軍府,還是跟著你鈿車同路來的?
碧笙臉色變了,低聲說全被姊夫扣在營中。
“完了,完了,幺奴他們,他們徹底完了。”張延賞大汗淋漓,靠在坐榻上,有氣無力地如此說到。
張府的幺奴等六七人,正是以前一路將韋皋、張玉簫夫妻財貨不斷拉回的角色。
現在他們全都落在韋皋的手里。
浩蕩激揚的射洪水和涪水交匯處,韋皋立在水花轟鳴飛濺的崖石之上,看著麾下奉義軍的士兵,將當初羞辱他的張延賞家奴們挨個反剪捆住,摁在河灘上,接著揮動白木棒,雨點般打下去,“韋郎君求活命呀!”的慘嚎聲四起,這幾名家奴絕望地告饒著。
可棍棒無情,漸漸的慘嚎變為哀叫,又變為呻喚,再變為死寂。
韋皋俯視見到,七名有眼無珠的張府家奴,全被打得腦漿屎尿橫溢,變為一排死尸,隨后被士兵挨個塞入土囊里,一個接著一個拋入到涪水當中。
“大丈夫立世,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快哉。”
接著韋皋轉身,對身邊的牙兵說到,全軍撥營,入鹿頭戍,去蜀都城和高岳會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