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蕭復作為宣慰大使,出行在外。故而奉天城朝堂上,實際話事的是蕭昕和顏真卿。
不過這依舊改變不了“大臣派”占優的局面,兩位門下侍郎明顯再次串通好,開始一唱一和起來。
先是蕭昕假意稱希望要赦免李懷光,而后顏真卿堅決反對,很順利地將整個朝堂輿論引導到“不可姑息李懷光”的方向上去。
堂上的廊柱東西兩側,文武官員不再按照班次就坐,而開始明顯分出陣營來:李晟、崔樞、張彧等坐一起,張延賞、鄭絪等坐一起,高岳、韋皋、衛次公等單獨坐一起,姜公輔、陸贄等坐一起,翰林學士吳通玄、吳通微等坐一起。
隨著蕭昕和顏真卿“激烈”的互相駁論,己方陣營的眼神在下面交織起來,有的帶著拉攏,有的帶著仇恨,簡直比戰場上的箭矢飛來飛去還要激烈頻繁。
而垂旒下皇帝李適的臉,帶著冷漠的微笑——二位門下侍郎的演出,他沒見到十次也有八次,早已司空見慣,就等著駁論完畢后,他來拍板。
“臣已服膺顏魯公所言。”最終,蕭昕按照臺本,“敗下陣來”,拱手向皇帝匯報了結果。
“好,太好了。”皇帝的語調里帶著四平八穩的“愉悅”,而后便說“既然此旬日以顏宮師為秉筆宰相,那么就按照顏宮師所言出牒好了。”
“唉?皇帝玩起宰相班子了?”離開奉天城很長時間的高岳,暗自里嘖嘖道。
看來皇帝也學精,這段時間在奉天城里不甘心被大臣們壓制掣肘,于是搞個“秉筆制度”——蕭復、蕭昕和顏真卿三位宰臣(御史大夫暫缺)輪流當直一旬的秉筆宰相,遇事不決的話由秉筆宰相最終下決定,若其他二位還不服,可提交皇帝裁決。
李適本來希望通過這制度,能牽制分散宰相權力,可這三位也很聰明,每次遇到大事時,秉筆宰相總能及時說服其他二人,讓皇帝根本沒有裁決的機會。
于是李適暫時忍氣吞聲,似乎在布置著新的反攻措施。
“臣申請商量。”就在二位宰相達成共識后,被李適任命為散騎常侍的張延賞,忽然蹦出來,要求再議此事。
“張延賞是皇帝的誘餌!”高岳和韋皋當即判斷道。
果然,皇帝讓張延賞談談看法,于是張長篇大論起來,大概意思是今年關中京畿地區收成不好,又加上兵災影響,京兆府下轄的諸縣餓殍很多,如再征討李懷光的話,無疑會讓朝廷艱難的財政更雪上加霜,不如派遣使節招撫李懷光,等到時機好轉后再做打算。
張延賞剛說完,高岳側過臉去,就見到那邊廂的李晟面有忿色,作勢要起,“果然這位在軍事上是強勢的,可在政治頭腦上畢竟差了那么層。”
無法忍受張延賞梗阻的李晟手奉笏板,大聲說“陛下,不可寬恕李懷光!”
皇帝聽到這話,表情看似有點愕然,便問李晟道理何在。
李晟便洋洋暢言起來:
“李懷光巢穴盤踞于河中,彼處非但有安邑、解縣二大鹽池,且至西京不過渡一蒲津即可,上下不過三百里,陛下何以能以臥榻之側,交由李懷光監管?此其一也;
陛下播遷以來,三川、京東、京西、朔方、三南諸行營將士苦戰不休,方有今日之局面,如赦李懷光,即便不使其歸邠寧之地,然晉、絳、隰、慈四州須歸于李懷光,那么對陛下來說,此四州與李懷光叛前一樣,不入朝廷版圖,陛下又以何地回授有功之臣?此其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