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不算結束,皇帝下面又稱,既然李晟要入西川為節度使,其部將趙光先、王佖入興元府的洋、利二州為刺史,女婿張彧入劍州為刺史,那如此原本組建起來征討盤踞京師叛軍的神策行營,也可解散——駱元光、邢君牙這兩位神策軍將兼同、華二州刺史,渭北節度使皇帝讓朔方軍體系的韓游瑰就任,這等于將李晟原本任都統時所兼任的幾個重要地區的節度使給變相剝奪了。
“嗯,李適還是那個李適,一切都和他當初拆分郭子儀的朔方軍是相同的。”高岳坐在席位上,如此想到。
最終面對皇帝的處置,李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重新奉起笏板,口誦圣恩。
中堂會議結束后,李晟來時是意氣奮發的,離去時則是滿腹哀怨。
不過他也只能釋然,畢竟去了西川后,依舊位高權重,專鎮一方,將來也是極有可能重回上都來,擔當宰執的。
可李晟這時可能還不清楚,李適對他的手腕,還遠沒有結束。
奉天城的女冠里,高岳站在門外的林雪下,正與薛煉師邊散步邊交談。
“崧卿為興元少尹,為何官階還是五品,理應從四品。”薛瑤英為高岳打抱不平。
“阿師啊,哪又有何妨?當初我為涇原行營八品孔目官時,不還是主持整個軍屯。”高岳不以為意。
接下來高岳明確對薛瑤英說,“至德觀主宋之璇,怕是活不過陛下回駕京師的時刻。”
聽到這話,薛瑤英猛地一驚,隨即她想了想,問難道是宋煉師......
高岳點點頭,表示薛瑤英猜得是對的,“給叛黨投詩獻媚,可以說是必須要任責的!桑道茂無礙,畢竟是被逼的;黎逢可以說是半被逼的,長流之罪可以了;平康坊諸人更是身不由己,且無人和詩——只有宋之璇真的是無能為力。”
薛瑤英也微微嘆口氣,不再言語。
想了會兒,薛瑤英突然想起個人來,“崧卿,那先前與你結納的那位飛鳥幸有托......”
薛說的正是劉長卿,須知昔日李希烈去征討襄陽時,過境隨州,劉長卿給李希烈寫了好幾首詩呢!怎么說呢,格調都不甚高,確實有給李希烈獻媚的意思在內。
正如薛瑤英所提到的,要是有人借著這幾首詩給劉長卿“穿小鞋”,那么劉長卿莫要說回臺省來為郎官,怕是又要長流幾千里,去嶺南吃荔枝了。
想到此,高岳頓覺為難——煉師提醒得對,現在皇帝李適不但忙著給賞賜,也在忙著戰后權力的爭奪,若他冒冒失失地給劉長卿請功,觸碰到這位大齡中二哪根敏感的神經,那后果不堪設想——可我已心許文房兄,一定會幫他的,又不能違背諾言。
正在高岳沉吟不決時,只聽女冠門內有聲音響起:“如今戶部的頭司郎中崔造,還是逆賊源休的外甥呢!那劉長卿若是在李希烈尚未逆反時,給他寫了幾首詩,又傷得什么大雅?”
林梢的雪,在剛剛顯露出來的陽光下,開始融化,化為水往下滴落。
高岳在薛瑤英面前有些難堪。
可薛瑤英卻搖搖頭,意思是高岳不妨坦然面對門內的人。
于是高岳轉頭。
內里花苑的角門處,穿著羽衣,頭戴蓮冠黃帶的唐安公主,正立在那邊,有意無意地露出半面臉頰來,不知道是想看到高岳,還是想躲開高岳。
倒是高岳吃驚:“公主要入道為宮觀煉師嗎?”
這話說得唐安又是酸楚又是勃然,心念如真的要入道為女冠,還不是你一手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