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申也很明顯望見高岳,當即皮笑肉不笑上前行禮,“昔日保唐寺同游時,申怎能想到區區幾年后,逸崧居然都緋衣銀魚,于興元府為尹了!果然泰山之力無窮,非凡人所能企及。”
這話明顯是譏諷高岳是仗著婦家的力量崛起的。
可也有沖天的酸味在里面,因為如今高岳已入四品,而竇申這家伙還在河南府里當個七品參軍混著。
這時高岳急忙走上前,捏住竇申的雙手。
竇申慘叫聲,他白嫩的手,被高岳的大手狠狠地熱情地握住,當即就像被鐵鉗夾住般。
就在竇申要發怒時,高岳將手松開,對竇申張出十指。
竇申看見,其上老繭累累。
“存一,岳在涇原營過田,在奉天筑過城,偶有小得,以存一的門蔭來看,當不值一哂。”高岳反唇相譏。
竇申還待說什么,他族父竇參語氣嚴厲,說這種場合是你能呱噪的嘛,還不退下。
隨即竇參用種很溫和的眼神看著高岳,居然上前來和自己套近乎,說自己馬上要回京重歸御史臺為中丞,并且協助李泌整頓國計,你我可互相援助,為了韓相公光復河隴的大計貢獻份力量云云。
這時宴會重新開張,琵琶、板笛、羯鼓聲驟然再響,竇申提著酒壺,趁著族父去了旁席,示威性地坐在高岳面前,要和高岳行令斗觥,準備讓他難堪。
“這么多年過去,竇存一你還是那副模樣呢?”高岳攏著窄袖,帶著譏諷言道。
竇申卻根本不吃這套,他將酒壺提高,懸在高岳的眼前,細聲細氣里帶著威脅,“逸崧你得知道,這種罷幕的宴會不但一開就是多少天,并且酒宴中哪怕是賈相、曹王皋這樣的幕主,在別人敬酒時也不得拿喬,現在我去賈相那里勸他飲酒,他若不肯的話,我能把這酒澆在他頭上,他也不能發怒,所以我也能澆在你發髻上。
你說你憑什么......別以為當了幾年婦家狗,混了個銀魚符戴戴,便真拿自己當回事。”
這時高岳沒有答復,旁邊男裝的芝蕙卻不慌不忙地入坐旁側的茵席,用清脆的聲音對竇申說:“今夜小子為興元少尹的佐酒錄事,愿打雙陸,與竇參軍行酒。”
竇申聽到芝蕙的聲音,又看看她的衣著,哈哈笑起來,指著她對高岳說:“讓女子來擋酒?真有你的,好好好,也罷也罷,這小娘倒是別有番風味,不如我們就以這佐酒錄事為籌碼好了。”
這時芝蕙微微一笑,將雙陸棋擺在幾上,而后用細長潔白的手指夾起了象牙骰子,對著竇申......
半個時辰后,竇申口歪鼻斜,衣衫和幞頭散亂得不成樣子,跌跌撞撞趴在漢陰驛的池沼邊,連續嘔吐著酒水和胃里食物的混合。
他和芝蕙的博弈,連輸了七把,每把喝五分之一斗酒,直接喝到半死。
“芝蕙,你才是真正的雙陸敕頭呀!”高岳也不由得驚嘆起來。
一邊,芝蕙收攏好雙陸棋,交給了滿臉崇拜表情的營妓們,接著傍在高岳身邊立起,帶著蔑視的眼光看著撅著屁股,還在那里狼狽嘔吐不已的竇申,低聲而清晰地給了個評價,“紈绔廢物。”
“高岳,你別得意,別得意!”等到樂師上前給竇申澆水時,被竇申一把推開,接著這位袍袖甩著初春尚為寒冷的水珠,在紅燭光前化為道弧形白練,發髻散亂,指著高岳大喊道,“此后你我斗酒的日子還在后面。”
“?”高岳聽到這話有點奇怪,回首望了下在那里猖狂大笑的竇申,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