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還是四年后?自己父親早已辭去了所有軍職,和阿母一道隱居在了升平坊里,皇帝不斷派中官來敲詐阿父阿母,家財已然十去七八,自己則和崧卿住在宣平坊甲第里,這幾年崧卿的官已為三品,門前是列棨戟、施行馬(棨戟是高官的儀仗,出行前導,居家可列于門庭,而行馬則是類似鹿角的木架,設于門前,防止閑人進入,兩者都是身份象征),又占了宅第四周數十畝的地界,家產愈發龐大,一日自己正在院中,看著竟兒和達兒(阿霓決定,第二個若還是男孩,便叫高達)讀書,這時門外忽然車輪如雷響動,不一會崧卿狼狽地從烏頭門走入進來,也不回答她的疑問,只是嘆氣,遁入到堂后。
少頃,許許多多的五坊黃衫小兒,和宮裝的仕女們,如云如霞般涌入,于自家的庭中陳列起器物、帷帳、絲毯等物什,自己大驚失色,便拽住其中一位問到,這是為何?得到的回答是:“高夫人要到了,我們先來布置下排場。”
聽到這話簡直天塌地陷般,自己大哭起來,說“我就是高夫人,哪里又來什么高夫人?”
言猶未落,唐安公主一襲羽衣,手執拂塵,下車后昂然排門而入,直沖沖對自己說:“我阿父家為二百年天子,如今令本主降尊紆貴,愿與你共侍一夫,如何?”
“崧卿!”自己悲苦異常,又覺孤立無援。
“別恨高郎,就算你恨高郎,也得為二個男郎考慮考慮吧?”唐安冷笑著威脅道。
“竟兒,達兒,你小娘芝蕙當初說的話,終于還是應驗啦!”自己幾乎要哭暈過去,抱住兩個兒子,而整個庭院里都回蕩著唐安快意躊躇的笑聲......
“不。”云韶此刻經過小劇場的刺激,更為害怕,便反手執住芝蕙的臂彎,問未來我該如何對付公主的咄咄逼人、
芝蕙不愧是芝蕙,跟在高岳后面,這些年也讀了些書,居然引經據典起來,她對主母獻策說,你看啊,二周因封建而享八百年國祚,秦朝因獨夫二世即亡,大漢二者并舉,宗廟享祀四百年。
聽到這個,云韶好像有些明白,但又有點糊涂。
于是芝蕙又說,三國鼎立時,東吳四都督為孫吳保全半壁江山,先是周瑜,周瑜臨死前薦魯肅,魯肅臨死前又推呂蒙,呂蒙死前又舉朱然,這叫什么,叫“舉賢不避親”。
忽然云韶頓悟,她驚叫起來,芝蕙你真敢說,難道......
這會兒火爐邊的阿措,隔著槅扇門,也驚到不能自持。
可誰想芝蕙一改方才的病怏怏的模樣,便直接對主母說,“與其讓公主踏入進來,莫如姊妹同心,共扶持這個家宅,這也叫舉賢不避親。”
“要是讓云和知曉,怕是會......還有叔父和叔母。”
“唉,主母,俗話說得好,人行百步路,亦懷千里憂。當初鎮西將軍馬璘,家宅中堂花費二十萬貫,是何等的威風,可現在呢?子弟潦倒不說,連豪宅也被皇帝奪去,作了全長安人都能去的公家苑林。以后我們想要永遠得三兄的愛憐,就只能仰仗三兄的威勢,你和竟兒小姨娘盡心侍奉,輔弼三兄家業如日中天,外面自然連滴水不會滲漏進來,至于主母的叔父和叔母......其實在之前漢陰驛,發生件事來著。”隨后芝蕙從貼身懷里取出張紙箋來,秘密地繼續規勸已動搖的云韶來,不斷販售著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