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朕自繼位來,所用宰執為數不少,可最近朕才想起,他們說話風格,由朕看來,感受各不相同。”
“愿聞其詳。”
“常袞說話過于苛細,崔佑甫說話過于剛直,楊炎說話過于狂傲,有時朕和他們說話,受不了是常有的事。”
至于劉晏、顏真卿、蕭昕等這些已離開相位,但還活著的,及蕭復、張延賞等這群正在干著宰相的,皇帝就很聰明地不加以評價了。
李泌淡淡一笑,說:“那陛下最喜歡聽誰說話?”
“盧杞啊,他為相時,朕在殿內與他哪怕相談竟日,也如沐春風,絲毫不覺得累。”
“哼,又來這套,你對盧子良那諂媚奸臣還念念不忘啊!說這些話,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把盧杞重新塞回來當宰相。”李泌心中埋怨了這句,可他身為修道之人,自然懂得“以柔克剛”的道理,便對李適說到:“盧杞為相不過兩年,卻幾乎傾覆整個天下,所以有人說他是大大的奸臣,對此臣了解不深,不敢斷言。”
雖然不能明說,可皇帝還是有點不高興,就對李泌說:“先生不要聽風就是雨,那群大臣盡說盧杞之奸,可朕怎么卻絲毫不覺得他的奸回呢?”
這下便是足智多謀如李泌你,也不好回答了吧!
你若說盧杞是奸臣,那就是不給朕面子,等于罵朕是昏君。
你若說自己也只是道聽途說,那朕恰好順水推舟,把盧杞給......
誰想李泌卻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有可能是這樣的,盧杞此人之奸,如水般柔而無形,無所不至,以至于陛下根本就不知他是奸的。臣泌聽說,奸臣之奸,讓人主不能察覺其奸,才是大奸。”
“呃......”皇帝有點詞窮。
“陛下,盧杞當政不過兩年耳,卻有河朔叛逆、長武師變、播遷奉天諸般災禍結連,不管盧杞是否奸佞,陛下已流他去了吉州,那全天下人便都知曉,這些惡是盧杞所作的,如陛下忽然又將他給召回,委以重任,那天下人豈不是......”
“先生勿言,朕已知曉!”皇帝微笑著擦了下汗珠,表示可以轉移到下個話題,“對了,朕還覺得,有一個人說話好聽。”
“哦?”李泌繼續淡然。
此刻,跟在身后伴侍的翰林學士們,包括衛次公、鄭絪、陸贄、于公異等,都不由得豎起耳朵來。
“興元少尹高岳啊!你看他那日在延英殿中一番話語,既說動了韓太沖,又打消了朕的顧慮,別人都道他是能言善辯,又怎知他在各地營田營城,精研地圖韜略的辛苦呢。”皇帝抄著手,不緊不慢。
鄭絪臉都氣紫了,心中快速地說“陛下為什么你喜歡說話的,都是些奸到人主不能察覺其奸的奸臣啊!”
可接下來李泌卻閉上眼睛,長長地頷首,對皇帝說:“韋皋、高岳都可委以方鎮重任,昔日戎夷蠻僚多叛,多因地方節帥橫暴貪婪所致,國家應該少用武人,多用韋、高這樣的能文能武的忠臣,安撫人心,推行王道。”
鄭絪差點沒被曲廊下的石板給絆倒,“喂,你剛才不是說,什么奸如流水般柔而無形的,怎么一轉眼到了高三這家伙身上就徹底逆轉了?”
“朕想以韋皋為淮南節度使,以高岳為漢中五州都防御團練觀察使,可否?”皇帝還是說出這個想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