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淚流下來,“那日在東內(大明宮)夾城內,我初見二位將軍便傾慕不已,只因覺得二位將軍英武豪邁,絕非久居池中的人,這次抵御西蕃肯定大展身手,回京后定然封官進爵——延光我年老色衰,能和二位**數次,有露水之緣,已是莫大的福分,此后又豈能以將朽之身,連累敗壞將軍的名聲呢?”
這二位雖是渾人,可也頗有綠林的膽色,當即起身對延光作揖,“公主這是什么話?我倆豈是那種負心無義之輩,以后但凡公主所需,任憑驅遣!”
男人,果然都是喜歡聽女的灌**湯的。
延光見對方已和自己如膠似漆,魂魄都恨不得交到自己掌心里來,便趁機吹風說:我讓你倆當街殺人,去不去?
“只要殺的不是天子,任誰都去。”
“說笑的,怎么會讓你倆真的去當街殺人?只是......”延光言畢,又是淚流,先是解下自己錦綾,交到李叔汶手中,又解下自己褻衣,交到莫六渾手里,權作信物,低聲說:“別看我延光只是女流之輩,卻也是胸懷天下的,你倆收下我的貼身物后,我再饋贈你金銀財寶,回北軍營中后切莫聲張。等到要做忠義行為時,延光自然會出口求助二位將軍;若時機不到,請二位將軍記住,就算是延光死在你倆眼前,你倆也要對我形同陌路。”
說完這些,延光斂容正色,對二位深深下拜。
李叔汶和莫六渾,也急忙回拜下來。
這時長安的星辰耿耿,低垂在各坊樓宇的上空。
就在皇帝表態,為了抵御西蕃不惜御駕親征時,平涼和朝那間蒼莽的荒野上,尚結贊和邢君牙相約,于“朝那湫”處見面。
朝那湫,方圓四十里,外面環繞著疏疏朗朗的樹木,但內里卻寸草不生,全是砂地,中央有個泉眼,四季往外冒水,無論干旱冬夏無增無減,哪怕下雨,雨水也會順著泉眼流到里面,絕不會讓湫水溢出;若是天旱,只要把壺舀滿湫水,擺在泉眼邊,隨即便會下雨。當地百姓便在湫水邊修筑了所祠堂,如今因戰亂,早已荒敗。
湫邊通往朝那城的道路上,邢君牙、馬有麟、朱忠亮等神策將一起策馬而行,高岳特意穿著襲青衫,郭再貞也打扮為名普通的武弁,跟在其后。
高岳目的是要掩人耳目。
他不希望尚結贊的計算里,多出支興元府白草軍來,這樣白草軍便可以在未來的戰事里充當奇兵,給尚結贊乃至整個西蕃軍隊以最致命的打擊。
所以高岳化名“崔紫陽”,身份是邢君牙身旁的一名巡官,攝百里縣令。
他們的身后,五百名神策士兵驅趕著騾子和駱駝,用繩索系著數十名在茍頭原俘虜來的蕃兵,由郭再貞看押,一起送往朝那湫,準備與尚結贊商談交換條件。
得知鹽州城失陷的原因后,高岳背脊發涼,他怕的不是西蕃的策略,他感慨的是西蕃的定力:為了謀取座要塞,不惜籌劃這么多年。
“擊敗狡詐者的辦法,是要比他更狡詐。”高岳默想。
“廉使以你的高見,尚結贊會同意用我唐被俘的鹽州刺史杜希全,來換這邊的三百名俘囚嗎?”行走間,神策大將軍邢君牙好奇地詢問道。
高岳這時冷笑起來,“當然不會——這次朝那湫之會,怕又是尚結贊試探虛實的奸詐計謀,我們正好將計就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