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云和大哭起來,將手掌合在胸前,對著伯母,和屏風后悲哭的母親,作揖叩首,隨即收下了受具文牒,低著頭,慢慢退了出去。
十月九日黎明,張延賞的幞頭上宛如升騰著一團火,怒氣沖沖地騎在馬上,他的女婿鄭絪,和先前被高岳銓選為大理寺評事的兒子張弘靖,騎著馬跟在父親其后。
陽光還不甚明朗的長安街道上,新近成立的一支皇都巡城監撞隊,共五十人,著錦繡衣衫,手持哨棒,背負箭囊和角弓而來——自從妖僧案后,皇都巡城監明顯加強了對各坊的管理——果然,張延賞過了一坊后,下一坊又有這群錦衣士兵繞街巡察。
到了大明宮的宮門外,又有巡城內監的士兵們在門側的巡鋪前,盤查上朝的官員,等到查明張延賞身份和門籍后,才把這三位放入到宮墻內,同樣在妖僧案后新設的“待漏院”里。
現在唐朝官員上朝,也不聚集在大明宮外的光宅坊了,皇帝說太不安全:有專門的待漏院蹲著,外圍還有中官和巡城內監衛士保護。
“荒唐,連北衙六軍都撤廢了!”張延賞坐在待漏院室內擺著的胡床上,氣是不打一處來,“這朝廷的體統何存?堂堂四品吏部侍郎,上頭還沒設尚書,掌的是三銓,權勢已然熏天,可現在又以正拜的身份,去兼興元、鳳翔二府的軍權、政權,把銓選扔給郎中、員外郎。這,這,這大唐自建立來就沒這樣的規矩!”
鄭絪在旁邊不發一言,他曉得岳父罵的是高岳。
然則罵著罵著,張延賞也心虛起來,他的胡須抖動得也不威風了,他已經知道太子和普王的事。
其中普王傅孟皞先前已接到左降貶謫的命令,即刻離開京師,去越州為司馬。
這是個強烈的信號,張延賞想到此,臉都灰了。
但是他還不死心,當務之急是要低調,于是他又將幞頭上原本騰起來的那團火給慢慢壓抑下去。
等到過金吾仗院時,張延賞更加痛苦絕望,因為他看到,院門前挎著橫刀頭戴繡帽的巡城少監郭鍛,望著自己的眼神又變得十分冰冷勢利。
郭鍛的眼神變化,幾乎預示著宦途的吉兇......
此時竇參的宅第當中,按照慣例,這位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執掌戶部錢加憲臺的官員,還是率先走入到堂側那處用黑色帷幕圈起的角落,內里燭火搖動,神龕里依舊立著那用蒲草扎的小人,“五兄。”竇參手捧著香束,說到。
話還沒說完,忽然一陣風卷過來,呼得聲掀起帷幕的角,“哐”一聲,神龕邊的蠟燭翻到,那蒲草小人頓時在竇參的眼睛里,被燃起的焰火給吞噬,“五兄!”
當火越燒越大,竇參家宅的仆人都蜂擁而來,手忙腳亂地撲滅火焰。
只見竇參癱坐在地板上,看著那化為灰燼的小人,失神地說了句:“五兄這是在預言啊——申兒,我的申兒......”
這時,原州和會州交界處,竇申隨著龐大的會盟使團,共一千八百官員、將士,過彈箏峽的平涼新城,隨即翻越了險峻的六盤山,脫離了唐軍控制的范圍,抵達了山麓西側的好水川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