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高岳便吩咐王紹、萬俟著,言這批沙陀、吐谷渾的部族,多半是馬重英從鹽州二次敗走后,被西蕃強制留在會州守界的。所以你們安心,如今六盤城、摧沙堡、白草軍城,馬上豐安軍城再成,在此路駐防的神策軍不下萬人,再加上軍備糧鹽供應充裕,你們不打他們,他們是絕對不敢來打你們的,所以不妨在豐安城和白草城的驛站館舍,設立個互市的榷場,聽其貿易,趁機給他們些小恩小惠,然后接絡些對面的酋長大人,再擇選個通曉漢話、淳樸可靠的,叫他來鳳翔暗中見本尹,自有要事商量。
交待完畢后,高岳便與其他兩位貴人,是鼓吹喧天,威風凜凜地離開還在營建的豐安軍城,往百里、鳳翔返歸。
邊上殺牛嶺高地處,一群披著破爛皮裘的沙陀人,正伏在冰冷割臉的荒草里,俯瞰著大河河口處,城墻不斷變高延伸,很快就要把整個河口都囊括在內的軍城。
“不出二十日,這里咱們可就再也難以越過了。”蒙著鎧甲的朱邪盡忠,胡髭上沾滿了霜雪,瞇著眼睛喟嘆說。
他兒子朱邪執宜賭氣似的躺倒在草中,“自從圍攻摧沙堡后,那贊普居然派個紅銅告身的小官跑來頤指氣使,要我們沙陀呆在殺牛嶺和天都山,吐谷渾的慕容俊超呆在會州,說什么要全力耕牧,抵抗唐家蠶食土地。”說到蠶食土地時,執宜將身軀重新翻過來,眼睜睜看著那軍城。
漢人筑造的速度就是驚人,上次他們從這里走,去攻打鹽州時,所能見到的便只有衰草、河水和荒蕪的沙地,現在幾千唐兵一來,這城堡就像隆冬季節下的雪般,呼啦啦便疊起來。
每一座軍城筑起后,唐家的戍兵就來了,緊接著牧地、耕田就被墾辟出來,然后糧食牲畜都充裕了,商隊也來了,軍城便熱鬧起來,各色的貨物都能買到,大量的錢帛熱騰騰地擺在那里,唐家就能用它們招募更多的士兵,再前進百里,找出物產豐富、地勢險要的地區,再筑造座軍城,拓展疆土。
這樣的情況下,西蕃也好,沙陀或吐谷渾也罷,妄圖用騎兵去劫掠,那軍城上可以擺動的可怕連弩,并不是吃素的。
“我們和他們比耕牧,怎么比得過?”最后,執宜大聲地抱怨起來,“一場冬雪,都能讓牲畜死亡近半。阿父,沙陀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聽著兒子的長篇大論,朱邪盡忠心事重重,將雙手搭在膝蓋上,坐在處樹蔭下,也是長吁短嘆。旁邊幾位親隨臥在那里鋪著的馬鞍上,艱辛地嚼著半生不熟的羊肉,連鹽都沒有,這味道可不好,其中一位大概是吃得積燥難忍,不斷低著頭干嘔著。
可現在只能這樣,到哪里去找茶來消食呢?
最終朱邪盡忠也是心疼族人,便低聲說:“讓通曉漢話的薄骨去,把戰馬去換些糧食和鹽來。”
數日后,薄骨趕著十匹戰馬,鬼鬼崇崇來到軍城下,誰料監護工地的神策軍卒沒有為難他,接下了戰馬,烙上了飛龍印,隨后便給了薄骨大批的糧食和鹽,還將工匠和壯丁們喝的酒、茶,勻出部分給他帶回去,并說以后歡迎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