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西門粲這話,高岳靠在枕上,呻喚得更厲害了。
并且他還對西門監軍使解釋說:“身體虛脫如泥,確實無法成行,絕非藐視皇命。蔡逢元的妻子懂點醫術,這針灸便是她之前留下的。”
“我看淇侯的氣色,不像沉疴之人。”西門粲大搖大擺地坐在床榻邊沿的胡床上。
“十三郎你有所不知,我這病是竹貍油肉吃得太多,心中灼燒,所以在表皮上是赤紅色的。”高岳為自己紅潤的臉龐解釋著病理成因。
“原來淇侯患的是心病——那蔡逢元家的,給淇侯開了什么藥?”
高岳便把藥方推給西門粲。
西門粲搖搖頭,而后拔出冠帽上插著的白筆,蘸著墨水,又在藥方上寫了六個字,還給高岳。
高岳一看,是“切勿挾寇自重”。
于是高岳嘆口氣,從西門粲手里取過白筆來,也在藥方上補了一行字。
西門粲便看,是十一個小楷字,“權不專,錢不濟,功不齊,難矣。”
“淇侯的顧慮某明白了,圣主的心思是,這次平六府黨項還是以淇侯為御營右軍使兼都統長史的身份,主持大局,其他各鎮唯淇侯馬首是瞻,這應該談不上權不專了吧?”
“十三郎啊,這話不是岳自私自利,也是為你說的,這些年你從興元從監軍到監軍使,你我的情分也不是其他方鎮節度使和監軍使能比的。圣主在紫宸殿里,有些事尚不能自專,就好比這次湖南觀察使,圣主原本聽取陸九的舉薦,要李巽去的,可竇中郎卻要推舉盧玄卿去,如果不是鄴侯(李泌)抱病來調解,李巽差點無法赴任。”
聽到這話,西門粲也沉吟起來。
這時高岳又說:“翰林承旨學士自陸九丁憂后,圣主咨詢岳,岳推舉的是南鄭縣令韋執誼,十三郎你說,執誼的才學還能不勝任嗎?可圣主當日應承,來日卻是于公異為承旨學士,于公異此人有才卻寡德,繼母明明去世,卻不回去服喪,還恬不知恥請求圣主奪情,占奪了陸九的位置。唉,陸九在學士院,日夜伴在圣主身邊,尚且如此,何況岳出征在外,時日久了怕是會謠言四起。依我看,還是先等等,等等......”
這時西門粲嘆口氣,明顯是贊同高岳的分析,他也不想再就藥方里的”錢不濟,功不齊”請高岳分析下去,然則他還是那句話,淇侯你可不千萬要挾寇自重啊!
不然,我這個監軍使可是會對你履行職責的。
高岳這時笑起來,扶住西門粲的肩膀,說安心,絕不會讓十三郎你為難的,你讓小監軍去對圣主報告,我先讓高固、張敬則各統制定武、義寧兩軍,至奉天城集結,隨時等候命令:如圣主鐘意渾侍中,那么此兩兵馬使便歸渾侍中麾下;如圣主鐘意劉司徒(劉玄佐),那此兩兵馬使便歸劉司徒麾下。
當然,如果圣主肯鐘意我高岳,萬死不辭,稍微等半個月,等我的病痊愈后,即火速趕赴京畿,統兵北征六府黨項。
聽到這里,西門粲也覺得合情合理,便說淇侯安心“養病”,我就如此回覆圣主。
等到西門監軍使告辭后,高岳眼睛往庭院里看了會兒,隨即就喚來阿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