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高岳、靈虛和皇帝間,形成了真正的“密垣政治”。
高岳在奏報當中只說他想讓世人看到的,但他的一些真實方略,“為避人耳目”,便以靈虛為中介,私底下交給皇帝。
這便是高岳精明處,他的密函通過靈虛,只給皇帝一人看。
這樣皇帝便對前線有了虛擬的但卻無比強烈的操縱感和親歷感,這是延英殿內和宰執問對所無法獲得的,仿佛就是朕,在真正指揮高岳,而高岳則直接掌握戰局。
華亭戰役也好,慶州清剿東山黨項也好,還有方才的三路并出的戰事也罷,其實都是朕在幕后,含辛茹苦地籌劃指揮啊!
由是高岳所陳述的,皇帝始終都會認為這些東西都是“朕自己的”。
別看李適老是喜歡否決刁難執政大臣、諫臣和御史,但他還能否決“朕自己的”方案嗎?故而高岳所言,十有**都被應允。
這時候皇帝還不知曉,自己已慢慢陷入李泌臨終所告誡的內溺之中:君主不可過分獨斷秘宣,避開宰執,信任身邊的親眷、女官、中官,不然看似察察,實則更容易被壅塞蒙蔽,待到醒悟時再求脫身,晚矣。
靈虛笑吟吟地來時,皇帝正在吃粟糕和蒸餅,案幾前擺著份菜蔬湯。
看到父親這樣簡樸,靈虛的笑容立刻消失,有很深的心疼感覺。
父親整日向方鎮和各道各州近似死皮賴臉地“宣索”求進奉,為此不但被其他大臣,連最信任的先生李泌和學士陸贄,都猛烈地就內庫宣索問題指責父親。
其實父親要這些錢來,何嘗花天酒地來著?有的是給女兒們籌辦婚事購買宅第,有的是用來疏通和回紇、南詔的關系,其他大部分都在支援前線的軍費所需,畢竟現在度支司供應是不夠的,成千上萬士兵立功的“激賞錢”還是需父親自己掏腰包的。尤其是他那日在云陽田獵時,看到馬宜駑家的遭遇后,歸宮后更是經常長吁短嘆,也只有高岳送來的前線密函,才能讓他開心會兒。
所以皇帝用膳,吃的就是這些東西,邊吃還邊慢慢看著中官送來的內庫簿冊,精打細算著賬目。
果然,當皇帝知道女兒送來高岳的密信別紙時,就迫不及待地擱下食箸拆閱起來。
很快在下場延英問對時,皇帝徑自說出的話,連中書侍郎竇參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高岳統制八軍,指麾非常困難,朕準備將保大軍(邠寧)、靜塞軍(渭北)復歸河中節度使渾瑊;而劉海賓的神策威戎軍和邢君牙的神策宣威軍單獨建制,歸神策大將軍邢君牙統制。
所以現在高岳直接指揮的,就是定武、義寧、神策決勝軍,另外靈武的朔方軍也暫且歸其統制。
至于普王和賈耽的(吉祥物)職位不變,班宏也繼續判度支司案,負責供軍。
聽到這話,竇參竊喜。
畢竟高岳原本統制八路軍,總數近二十萬,兵權幾乎超越了昔日的汾陽君王郭子儀,豈是正常的皇帝所能容忍的?
此刻皇帝又問竇參:“白于山東側,朕欲任振武軍節度使李景略為都統,統制夏綏銀、天德軍、奉誠軍、昭義軍(王延貴)四路,負責進討該地黨項,擇日恢復銀、綏、石各州,由代北水運使張滂來供軍,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