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甫則是沉默不語。
這話說得皇帝更是心亂如麻,于公異見皇帝心境搖動,就趁機進言:“高岳仰仗陛下威靈,畢竟僥幸有戰功,如陛下不忍加以罪罰,也該稍加裁抑才行。依愚見,不妨削去高岳御營右軍都統,以防備西蕃為名,使他還軍興元,節度如故。”
皇帝的手艱難地舉起來,然后仿佛下定決心,對著于公異擺了數擺。
于公異當即大喜,便請宮人遞送來筆墨紙硯,便為皇帝草詔。
這時皇帝身后的宋若華、宋若昭二姊妹,輕輕低下頭來,微聲嘆息,然幾不可聞。
等到于公異等學士準備退下時,卻見另外位學士衛次公,依舊端坐在茵席上,紋絲不動。
“從周為何不行?”于公異知道他與高岳是同氣連枝的,莫不是準備趁機留下來,再在圣主面前替高岳盤桓?
皇帝的目光也投向衛次公,整個延喜閣的氣氛頓時凝結起來。
衛次公的淚,清清楚楚地流下來,然后他對皇帝拜了三拜,朗聲說:“請圣主下旨,可次公明日出院。”
“你要替高岳抱屈?”皇帝的語氣明顯帶著不高興。
而衛次公索性也豁出去,自從鄭絪出院、陸贄服喪后,于公異和吳氏兄弟沆瀣一氣,他早就不想呆在銀臺門學士院當中,這時反正也是個死,衛次公憤青本色浮起,今日就小小地,把在座各位都得罪下好了,“次公僥幸,播遷奉天時得以奉陛下鞭鐙,才于學士院敬陪末席,而今諸位大才,皆盧杞、白志貞之倫,圣主又已中興皇唐,既有黃鐘大呂,何用瓦釜雷鳴?請即放次公去湖海之間。”
這話里滿帶著諷刺,不但于公異等人色恐,就連宋氏姊妹也面面相覷。
皇帝大怒,“從周不愧是和高三同棚的,這份指斥乘輿的底氣都是相同的足!”
“衛次公語出狂逆......”于公異等紛紛喊到。
“高淇侯出征渭北時,陛下在麟德殿景云閣后院射竹發愿,君臣信諾,此景尚在眼前;陛下又曾言淇侯出征有任何不遂意,當親率天子六軍為之后援,此語猶響耳邊。而今淇侯不過因地制宜,調用圣主數十萬貫錢財獎勵三軍,一鼓而定柳泊嶺、烏延口、奈王井,兵鋒直抵賊巢白城子,陛下卻在千里外的宮廷中,因區區數人搖動唇舌,便更改心意,陣前換帥——次公愚鈍,無法為圣主批答代言,又不愿屈從真實想法,故而請辭出院!”衛次公這時的聲音,比皇帝還要高。
“從周獨不見姜公輔乎?本食三品俸祿,一朝肆意而鳴,便即放出。”
衛次公卻不回答,只是叩首,氣得皇帝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