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隘下的營帳中,高岳和韋皋都皺著眉,面對面而坐。
“臺登城,城如其名,環繞在高地和堡寨間,先前西蕃籠官馬定德曾建言論莽熱修堡子五十多處,通往登臺城的道路,大致而言有兩條,一條是越清溪關、木瓜嶺,沿巂州對其東側進攻;還有一條便是入登臺北谷,對其北側進攻。然而無論哪條,險要處都有西蕃堡子扼守,真的是棘手啊!”韋皋盯著沙盤,咋舌道。
“現在論莽熱不是喪失了在巂州的兵權,縮在維州無憂城中,此地改由乞藏遮遮統領......”高岳說完,便用手指扶起下頷,然后說了句,“良策的話,還是攻心為上。”
而后高岳便用手指沙盤上巂州鄰靠西蕃國土的幾條山道,“臘城、曩貢、青海、神川,還有會川依附于西蕃的三詔首領利羅式,這幾路的西蕃駐屯兵馬,隨時都可能對登臺城發起增援。”
“攻心同時,必須速戰速決。”韋皋如是說道,“我軍的第一籌碼,便是東蠻里忠于我唐的兩林、豐琶,他們熟知黎州、巂州的地理,可以給我們提供很大的幫助。”
高岳點點頭,“第二個籌碼,就是隨我而來的利州鐵官的匠師和鍛奴,他們可以就地取材,鑄造可以攻城的大炮,還有飛石機。”
“多大的炮?”
“西蕃從來沒見識過的大。”高岳做出十分貼切的形容。
“善,馱獸、絲綢全由我西川還有杜黃裳的東川提供。”
“杜尚書的援兵什么時候來?”
“一萬東川兵,大約旬日后可抵此邛崍關,作為我倆的后手。”
說著高岳便將第三顆黑白棋子,擺在案幾上,“還有第三個籌碼,那便是南詔王異牟尋。只要南詔肯及時投唐,便可在后背狠狠扎乞藏遮遮一刀,我軍必能成全勝之勢!”
聽到第三個籌碼,韋皋不免有些擔心,他的使團從石門路進滇池,而后再到南詔王都,迄今也過去兩三個月了,他沒有也不可能得到準確的回信,一切只能看鄭絪和崔佐時自己的發揮。
這時高岳也悵然地嘆口氣,心中想到:“文明,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勝任這樣危險的工作,機靈點,也要狠辣些啊!我和城武,馬上就翻過邛崍山,深入黎州、巂州策應你,南詔方面就系于你一身了。”
洱海邊的陽苴咩城,無邊的翠綠襯托著一簇簇潔白的佛塔,王都東門前的大道上,崔佐時和鄭絪以下數十人,各自騎在馬背上,裝扮為商隊模樣,浩浩蕩蕩地來到城門處。
東門下,一隊南詔的負排兵上前,于拒馬前阻攔了他們。
崔佐時身軀胖大如山,聲音洪亮,在氣喘吁吁的坐騎上拱手,對領頭的羽儀長說,請王城內算清平官鄭回來見。
見這個大胖子如此跋扈的模樣,羽儀長反倒不敢怠慢,當即轉身,握著劍急匆匆入王城內衙署,通報了這個情況。
鄭回和段谷普知道是唐家使團來了,不敢怠慢,一面派人去通報異牟尋,一面趕緊親自出來迎接。
隨即在巨大牌樓下,鄭回在負排兵的簇擁下走來,崔佐時和鄭絪趕緊上前告禮。
鄭回還是第一次和鄭絪想見,兩人會心地點點頭,接著靠近后耳語數句。
“奈城中西蕃使團何?”鄭回最大的擔憂便在于此。
原來,西蕃使臣乞勝坨這段時間,一直和百多名蕃人住在館驛中,不斷催促異牟尋往邏些城贊普那里交人質,同時也嚴密監察南詔王廷的異動。
鄭絪便低聲切切說:“仆和崔明府的性命不可有失,此次使命更不可有失,否則南詔和大唐間的仇怨便永世無法消解!”而后鄭絪居然也做出個“殺”的手勢,當機立決說:“所有請內算清平官處斷,如此如此......”
耳語一會兒后,鄭回下定決心點點頭,接著對身后的段谷普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