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段佐用劍刃指著東方,“徐舍人強迫我們離開鄯州故鄉,先是過姑臧山守捉所處的雪山,再行至赤水軍,又走幾乎三百里,才到了焉支山這里。”
段佐又用劍刃指望西邊,“過焉支山后,沿弱水西行,到甘州祁連山側,那里我們就得給北道的蕃兵屯田,屯田屯田,可是辛勞一年半載,所得絕大部分都得給蕃兵取走供軍,供他們攻打敦煌,我們可能連口吃的都保障不了,還得給他們運糧七百里至瓜州,過姑臧山時死者便已過百,再到甘州屯田的話,各位的骨頭怕是全都得散落在弱水的異鄉處,淪為他鄉之鬼。再不自救,我們全都活不了,人皆有一死,寧舉大事而死。”
“唯愿馬首是瞻!”這時數千唐人齊聲喊道,很多婦人都哭起來,但那不是膽怯的哭,而是壯烈的哭,即便是柔弱的她們,也已打定決心不往甘州屯田而死。
郝玼的妻子緊緊牽著自己的孩子,對他們說,“勿忘你阿父被蕃子殺害的仇恨(這時郝玼妻子認為丈夫已身死),勿忘蕃子不準我們祭奠你阿父的恥辱。”
兩個孩子仰面,用稚嫩而清脆的聲音回答說:“孩兒不敢忘!”
這時段佐將劍往地上一插,指著山坡上的神祠。
認得字的唐人很清楚地看到,這神祠匾額上還殘留著幾個字“漢驃騎將軍霍”的字樣......
段佐當即將所有唐人們劃分好部署,接著讓自己同志各領一部,幾千唐人迅速而井井有條地趕著牲畜、扛著農具,或者推著犢車,散入到焉支山各峰巒處,擇選平坦有水源的處所,男子伐木立棚、燒荒開耕(他們去甘州屯田,攜帶的有糧食種籽);女子和孩童則采擷可吃的野菜,收集石頭。
整座焉支山綿延數十里,橫在河西走廊的中腰,也是甘涼的咽喉處,段佐知道當地西蕃的軍堡,馬上就要出兵來捕捉清剿他們了。
好在焉支山水草豐美,土地肥沃,出產鹽鐵,又有許多有山泉、山澗的險要地,段佐當即擇選精壯男丁,告訴他們無戰事時于山中耕作、筑壘,并訓練戰陣,鍛冶兵器,有戰事時便要盡出,保護山寨;而婦孺們則協助男子,聞警報信。
這座焉支山寨,正式豎起了河隴地區唐人漢民自救反抗暴政的偉大旗幟。
當然他們暫且還不曉得,在數千里遙遠的劍南、云南交界地,也有唐的柱石大臣同樣拼盡全力,要救他們。
“沙州、安西四鎮和北庭都護,我救定了!”
黎武城中的武侯祠,將指揮所安置于此的高岳,暗自下定了決心,不斷勉勵著自己,在聽到斥候來報:“西路的兩林、豐琶東蠻兵,察覺西貢川彼岸的河谷出現大批蕃兵,正往此處趕來。”便將手指指往臺登城的西側,“西貢、臘城的西蕃駐屯軍,都可經此地增援乞藏遮遮。”
“乞藏遮遮的目的,現在已很清晰,那就是用臺登城黏住我們,然后各路蕃兵前來馳援,伺機內外夾攻,吃掉你我。”韋皋看著沙盤地圖說到。
“那我們就先一步,集中兵力攻破臺登城北谷的門戶,保塞城。然后回過頭來,逐個阻絕乃至吃掉他們的各路援兵,然后再包抄殲滅乞藏遮遮!”高岳敲定了圍城打援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