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臺登城胡浪山對面的唐軍東川營砦當中,許多士兵手持弩機和弓,無不立在壘墻上,紛紛伸長脖子,目瞪口呆地望著西北側的山谷山麓處:成千上萬的西蕃士兵自臺登城而出,沿著數條山路,豎起各色戰旗,列成龐大長長的隊形,如巨龍,如洪流,號角聲、銅鼓聲、銅鉦聲響徹整個北谷方圓十多里的地帶,目標便是增援更北端的柳強鎮。
東川兵馬使謝法成嚴禁麾下出戰,除去事前得到韋皋、高岳的“不得出營戰”的命令外,更因其營壘西側全是陡峭的溝壑,和起起伏伏的懸崖,一條蜿蜒的繩水夾在中間而過,直至入臺登城——這種地理態勢,讓他能望見臺登城西蕃軍的行動,卻無法對其實施打擊。
一日之間,論東柴和馬定德便領七千兵,成功進入柳強鎮。
站在城頭,論東柴望到,西貢、臘城的援軍營地,就在城西西貢川的對岸高臺上,阻峙在其間的,則是東蠻構筑的“竹城”。
此竹城呈細長的偃月形,對西一面,對東也有一面,外圍掘有環繞其的水壕,引入的便是西貢川的河水,內里堅守的有六千東蠻兵,并有糧道和唐家廓清、望星軍城相連。
“速戰速決,明日便燃起烽火,我們從此城里進攻,臘城的悉多楊朱從對岸同時突擊,務必要將此竹城踏碎。”論東柴當即決定。
馬定德則不做聲地看看竹城,又看看柳強鎮北側——定武軍十個營于此地事前構筑起來的魚鱗形圍城營壘,而后對論東柴說:“城防使只顧安心出戰,某在城頭用巢車和令旗調度。”
當夜,柳強鎮城墻下,一名西蕃籠官打扮的,悄然來到馬定德的營砦前,自報身份,“我乃是昔日羌浪的籠官浪息曩,來見馬定德,并帶來了唐家淇侯的密信。”
營砦里,馬定德握著劍柄,望著浪息曩,“木瓜嶺之戰你居然沒死,還茍且叛敵,居然還有顏面來見我?”
原來浪息曩是該地羌浪的籠官,而馬定德則是沙野的籠官,兩人素來相識。
“我是來感謝大兄對我妻兒照料的恩情的。”浪息曩正色說道,接著奉上禮物。
馬定德用劍尖挑開盤子上覆著的錦帕,全是金燦燦的馬蹄金。
“韋連帥、高淇侯,對大兄那是非常的賞識,認為取登臺城非大兄協助不可啊!”浪息曩雖然無恥,但也無恥得開門見山光明正大,“我入唐后,淇侯對我是青眼相加,不但奏請朝廷封我為六品武散官,還給了宅第、林苑、產業;大兄的才能十倍于我,何不背棄苦寒西蕃,投往光明唐土,全族人便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
“住口,我豈能做出如此厚顏無恥的勾當?帶著你的金子,滾回到唐軍那里去,看在我倆昔日交情,今日不殺你,他日如你再來,我不但殺你,還要把你妻子全都殺掉。”
“那既然各為其主,大兄不妨讓我從這里接走妻子,大兄你如想和百余族人和必亡的柳強鎮、登臺城一道同命,我絕不勉強,心中只有傾敬而已。”
“你!”馬定德是憤怒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