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在君的手中,天下何人不信服?陛下須知道,天下的士人百姓和軍卒,信服的并不是虛無縹緲的理,而是威、財、權和謀,此四者兼備的話,陛下自當口含天憲,無所不允。”高岳捧起笏板繼續滔滔不絕,“現今天下事方殷,陛下應急用有實利實干實效者,以求振興軍國,罪名不過是個虛的,臣之所以希望陛下給竇參定下‘通蕃’的罪名,是因為一者,此罪名可讓關東方鎮無有‘清君側’的口實;二者,此罪在西,也方便關東方鎮自我撇清關系,只要讓它們自保,它們就會繼續茍存,而不會做猶斗困獸。”
“卿的意思是,竇參的罪名就是通蕃,參與者只有李景略、韓游瑰,由此來緩和朝廷和關東的關系?”
“然也。”
“那也即是說,朝廷在攻滅統萬城的下步,就是要,削藩了。”皇帝說到這話時,語氣切切起來。
高岳想了想,很慎重地答復:“臣以為,應該先讓皇唐西北的軍隊在河隴站穩腳跟,逼迫西蕃接受對我唐大為有利的和平,摧垮西蕃在削藩時自背后攻擊我唐的戰爭力量,這樣后方無虞,便可全力往東用兵,淮西、淄青、魏博諸賊便不在話下。”
“那諸賊以何者為先?”
“淮西。”高岳這次不假思索,“平滅蔡州后,便可解除朝廷的心腹之患,且蔡賊既桀驁,可盤踞的申光蔡三州在各方鎮里又屬最弱,只要朝廷下定決心剿滅,那么隨后便可用杜佑的新漕運方案,過淮西開鑿鴻溝渠,收東南、江淮、荊襄諸道的財賦為己所用,自此其余方鎮便不在話下。”
皇帝點點頭,接著他回到了原來的話題,“這些都離不開高三你,朕白麻宣下,希冀你為國相,便是如此的想法,此朕真意也,切勿辭謝。”
說到這里時,可能是太急切,皇帝忽然沒能完全忍住,嘴里半真半假地說了這句:“你我兩家,幾同昔日郭汾陽與肅代皇帝,哪里還會有什么猜疑?只要你答應朕為宰相,神策和神威軍同樣交給你操練,這多次內亂外患,朕的禁軍始終不能讓朕滿意安心。”
可聽者有意,高岳心中咯噔下,莫不是我和李萱淑的事情敗露了!
不過高岳現在畢竟身經百戰,虛晃一槍就抓住皇帝的后半段發揮起來,他直接建議皇帝:“天子六軍乃是皇朝根本,絕不可以交給他人,尤其不能是宰臣、宗室,只有交給禁內中官才可放心。”
中官,是皇帝的家奴,又無篡位的可能。
高岳接著說,莫如召回王希遷、尹志貞,隨后設“神策京西大營”和“神策京東大營”的中尉,接著再設“殿后神威軍中尉”,共三中尉典掌禁衛,再于皇都巡城監設立“內外樞密使”,內樞密使參預機務,負責皇帝和宰臣間的溝通;外樞密使則負責皇帝和方鎮間的溝通——同時內外樞密使,同樣負責監察巡視整個都城。
此外文思使是“管中官的中官”,南北宣徽使則分管內廷雜務器具,內莊宅使負責皇家的產業田苑,飛龍廄使管禁內和西北的馬坊,內庫弓箭使管大盈瓊林的錢財,神策、神威庫使管理禁軍的賞賜、甲杖、武器,再派駐中官為各軍的監軍使。這樣,整個大明宮這個“內廷”,也儼然具備了朝廷所需的機能,陛下足不出宸中,即能把朝廷乃至整個天下牢牢控制起來。
高岳所言,實則莫不中皇帝的心思。
皇帝是個貪權的人,這點早被高岳給抓住了,他對家奴總比對大臣要放心,尤其是楊炎、竇參依次傾覆后,尤其讓他對宰相充滿猜忌和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