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此言一出,麾下各位大將急忙請求說,汲公居方岳之重,執黃鉞白旄大權,身為三軍統帥,受皇命征伐白城子,千萬不可輕出,更何況是這種騎兵長途迂回的戰事。
其中高固更是請求,不然將帝源川的戰事交給我指揮好了。
然則高岳決心已定,他對諸位解釋說:“表面的主攻方向是無定河,然則帝源川才是決定勝負的所在,我軍必須出其不意,搶占契吳山、黑水,叩穿統萬城北面門戶,故而岳必須親自督戰,這樣兒郎們才肯搏殺用命,再者,天德、靈武的徐抱暉、康日知馬上至石子嶺,還有河東太原西進而來的杜門郎隨即至駱駝堰,都要和我軍合流攻統萬城——這群人不是方鎮節帥,便是朝堂宰相,黃岑你為興元都知兵馬使,權位和名望并不及他們,如何調遣得靈便?毋庸再言。”
這話說得倒也極有道理,高岳并沒有將騎兵奇襲黑水當做場單純的軍事行動,而是將其上升到決定統萬城之戰勝負的戰略高度,而戰略層面上能將北路軍(徐抱暉、康日知)和東路軍(杜黃裳)指揮得動的,只有高岳本人。
所以聽到這番話后,高固、張敬則等都知兵馬使們也都服膺,表示接受。
很快,魚河堡大營的中壘處,將士們歡呼雀躍——高岳登上高臺,正式叫人打開軍資庫,把先前欠定武、義寧兩軍士兵們的三十萬貫錢帛,又加了十萬貫的利錢,接著又從度支司后繼支付來的二百三十萬貫錢帛里,再抽出三十萬貫來,合計七十萬貫,悉數發放下去,“攻陷白城子后,再發五十萬貫錢!”高岳的戰前動員話語很簡略,但足以讓大軍為之而狂熱。
另外,對前來追隨作戰的熟羌義從們,高岳同樣沒有虧待:每名羌騎除去口分糧和馬匹草料外,更發一貫的“修兵杖錢”,還有三匹棉布。
此外高岳又拿出一百萬貫錢來,聲稱諸路軍馬合聚圍攻統萬城時,再將其賞賜給其他諸軍。
其余的錢財,高岳交付給營田水運副使王紹,最重要的用途便是支給興元、鳳翔、涇原、京畿和河東的各商隊,把糧食、軍器后勤運輸承包給他們,自水陸各條路線,配給份額,運到前線營地里來。
就在大營內所有的將士摩拳擦掌、厲兵秣馬,準備上陣進攻時,主帥的帳幕前,左面立著象征殺戮權力的斧鉞,右面則立著象征指揮戰爭權力的白旄、牙旗和貔貅戰旗,“黨項僧”細封移鼠受邀來到高岳的面前。
和沸騰的營地氛圍截然不同,移鼠的表情依舊十分平靜。
“對白城子的戰事箭在弦上,誰也不清楚,這場戰事到底會死多少人。但我相信,死去的大部分還是平夏部的黨項。”高岳的這番話,讓移鼠的眉眼稍微顫抖下。
沒錯,雖則誓言要將此身貢獻給神,但一旦牽涉到故土、故族,哪怕是移鼠,內心也會微妙的波動。
此刻野詩良弼立在高岳的旁側,不斷把這位的話語通譯成黨項土話,對移鼠繼續說到:“以前你在米脂城塞下曾說過,所有的黨項,無論是東山、南山、六府、離石還是平夏,都受到了邪神和薩滿的蠱惑,他們的命就得全獻祭去賀蘭山(說道這個,野詩良弼的臉色也是戚戚然的),他們不信仰真正的帝天之神,帝天之神便派遣我來,用利劍殺戮,用馬鞭奴役,作為對全黨項的懲罰。先前是米脂,而今則是白城子了。”
“這是迷信不悟者的應得之罪。”移鼠如是回答。
高岳笑起來,“聽說你曾在奈王井的雪原里,救過賊酋拓跋朝暉,既罪有應得,為何當初還要救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