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和賈耽又趁機請求皇帝說,定放、發炮所需的人手絕不是普通士卒,必須懂得些數術算學,皇帝點頭就說愛卿們所言甚當,馬上朝廷撥錢,在京師及興元、蜀都、太原,各建“武道學宮”,培養這方面的人才。
皇帝又看到了秋娘火箭飛炮,得知秋娘這個名字的由來后,不由得哈哈大笑,當然他最記掛的還是普通士卒的營地生活,很快就巡視了左右前后各壘,看了軍資庫、甲杖庫,又親自到灶處揭開蓋子,看看士兵們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一看鍋中浮著羊肉的羹湯,熱氣騰騰的,上下翻動著塊狀的面,皇帝就親自用竹箸夾起一塊,在口中嚼動起來,是又香又瓷實又有勁道,便大為贊美,高岳就說這些都是在營地里自己碾出來的,但不用人力和畜力,用的是風力,叫“風硙”。
原來唐軍在營地中,燒土造磚,壘砌了磨坊,其上豎起了木架,張設布帆,北地風是最大,風吹動旋轉布帆,便能帶動其下的石磨,源源不斷將各地運輸來的稻麥粟磨成粉,就地曬干食用,非常方便。
一圈下來,皇帝既疲憊又滿意,便讓中官們直接給各軍的糧草供軍使們分發賞賜——這次皇帝靠賣告身聚斂大批錢帛,犒賞起來也是大方得很,李適雖然平日里吝嗇節儉,可也知道關鍵時刻最不能虧待的就是軍卒。
這下各軍的士兵都眉開眼笑,連聲贊頌皇帝不絕。
黃昏時分,皇帝親宿于高岳的帳幕之中,各位大將都侍坐其下,將統萬城戰事的銅圖交到皇帝的眼前。
皇帝點點頭,看了一會兒,就指南指北,指東指西,到處詢問部署起來,各位是頭皮發麻,但也一一勉力作答。
“這樣打下去不太行,朕認為......”就在皇帝剛要開口時,帳幕外的數名虞侯和牙兵進來,急報說——“白城子叛羌的酋帥,請求降服!”
“這,朕還沒有......怎么就降服了?”皇帝心中大驚。
下首處,坐在胡床上的渾瑊剛準備說,陛下啊,其實三日前就談好了。
可賈耽和杜黃裳,一左一右,狠狠而無聲地踩了渾侍中的靴子下。
疼痛當中,渾瑊頓時會意,便閉了嘴。
此刻還沒等皇帝問什么,高岳、杜黃裳、渾瑊、賈耽,乃至包括高崇文、論惟明等,都齊齊起身,高聲喊道:“陛下車駕甫一至此,叛羌聞風喪膽,便請降服,以免受天罰刑戮。臣等僥幸,得蒙陛下威靈,成就此功,實不勝欣喜涕零!”
“好,好,可。”皇帝稀里糊涂的,也只能如此說到。
翌日,統萬城的平朔門于五更時分,隨著唐軍營壘里的隆隆鼓聲,而打開了。
接著便是服涼門、朝宋門和招魏門。
西城的城垣下,成千上萬的平夏羌人不敢哭泣,只能密密麻麻伏在地上,等候勝利者的裁決。
悠揚的號角和胡笳聲里,各門靜候的唐軍步騎,依次列隊入城,很快就占據了整個統萬城四周的城墻、馬面,然后便要求黨項們統統走到城外闊野里,統統蹲伏下來,不準隨意走動。
兩個時辰后,震耳欲聾的“萬歲歡呼”里,皇帝車駕駛入了平朔門,而拓跋朝暉、拓跋盛父子,還有大大小小的大人、酋長們,全都裸著上身,用繩索反手捆住自己,跪在內城的鳳陽門外。
“嗟,受枷鎖!”當先來到的,是幾名定武軍三衙營壘司的軍吏,他們手持鐵索,在一片哀泣聲里將拓跋朝暉等降服者的脖子給系起來,然后就像牽拉牲畜似的,成隊成隊地拉到皇帝車駕的面前。
奪目的陽光下,皇帝頭戴冠冕,是背著日頭的,其周身便籠罩著金色的光芒,坐在高大的車上,極具震撼力和神圣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其車輛左側,豎著的龐大斧鉞。
拓跋朝暉抬頭,努力睜開雙眼,驚恐萬分的望著那斧鉞,不敢說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