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浪息曩就進入了快速的蕃語對話模式,他告訴惕息坦,唐家汲公的人馬有多么的雄壯,火器的威力是如何可怕,還得到黨項、回紇、沙陀、吐谷渾、東蠻等大大小小民族的仆從;而現在我們西蕃的前途是多么渺茫,自從那該死的天竺佛教傳入高原來,先前的山神、水神都被鎮壓到桑耶寺的黑塔下,不再庇佑這片曾雄武富庶的土地,農產物減少了,士兵開始缺乏勇敢而厭戰,僧侶則靠著鼓動唇舌扶搖直上——唐家,唐家不同,它先前就像落日般奄奄,可經歷過一輪黑夜后,它又成了朝陽,噴薄而出。
在如此的天命前,惕息坦啊,你和我一樣,都是微不足道的塵屑,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飛灑到肥沃的田地里,而不是墜落到野橐駝都不會來吃食的荒野中。
最終輪到黎逢目瞪口呆:惕息坦站起來,當眾折斷支箭矢,然后和浪息曩說了數句話,兩人便緊緊擁抱在一起。
“故歷城這就降服了......”當蕃兵和馬賊們歡呼著,給黎逢的馬匹喂食草料,將他和浪息曩扶上馬,往祁山方向歡送時,黎逢幾乎是恍然隔世的感覺。
“留下了一塊金牌和兩塊銀牌,代理汲公答應他們城寨——將來唐軍光復成州時,惕息坦為六品武散官兼建安群牧使,二位馬賊頭子也皆有封賞,此外他蕃落內附后,免除七年的羊銀稅(唐朝內附的蕃族,不需繳納米糧和絹布,但要以羊和銀為稅)。”浪息曩是得意洋洋。
原來,高岳叫這位伴同黎逢,便是如此目的:
雖然浪息曩背叛母國遭人痛恨,但當他拉攏更多蕃將背叛時,就不再有這個顧慮了。
黎逢也恍然,而后當他抵達祁山各處唐人溫末所建的山水寨時,索性也丟棄羞恥心和誠實心,只漫天開價,虛飾浮夸,到處撒金銀牌符,是封官許愿。居然是卓有成效,最終全祁山周圍七八處山水寨,近三萬起義的唐人溫末,甚至還包括三個西蕃宮堡,大家決心不再內訌,馬上喜迎唐家王師就行,便能走上康莊大道。
很快風潮波及到了秦州,消息也傳到鄯州的尚綺心兒處。
這位大論雷霆大怒,又驚懼莫名,他對麾下哀嘆:“偉大的天神贊普為何沒聽取我的忠言?他如今的處境,就像只迷戀自己美麗角的雄鹿,不顧獵人已騎著馬拿著弓箭來追逐自己,執拗地往密林里奔逃,還滿以為這樣就能輕松擺脫噩運,但它所自矜的角卻被繁茂的樹枝掛住,這最終要了它的命。”
這對華而不實且致命的“鹿角”,便是贊普不肯主動丟棄的河隴之地。
當麾下詢問尚綺心兒對策時,他勃然大怒,說本大論只有兩萬不到的軍力,只能固守鄯州,保障隴右和青海間的通路,既然尚結贊、馬重英、論莽熱之輩信誓旦旦會來增援,那本大論就在鄯州等增援,至于成州和秦州,只要高岳在哪邊,哪邊便無法保住,沒救的,等著喪地。
越癡心妄想要保地的,喪失的便越快!
總之尚綺心兒持的是消極避戰,自保為上的策略。
八月中,果然是韋皋先開始動手。
韋皋命都知兵馬使王有道為御營后軍都統招討使,曹良金為副,韋弇為都統長史,以兩萬西川精銳,并五千東川援兵,一萬黎雅東蠻子弟,又有西山羌胡數千來合,于蜀都西山誓師出征,從蜀北直到西南近千里戰線上,共兵出九道,軍勢凌厲,直逼南道論莽熱的維州、松州及其他軍鎮。
同時南詔異牟尋也起兵兩萬,攻西蕃的鐵橋、劍川,使得該地的蕃兵無法救援維州無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