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日近黃昏時,車城附近的戰斗聲再度大起。
炮聲順著風有力傳到論恐波耳朵里,那是從己方右翼傳來的,唐軍車城的大炮似乎都是自那邊發射來的,轟隆隆的。
而論恐波的中央和左翼,則開始對車城發起猛攻了。
論恐波著急地要往前趕,他身旁一個個飛鳥使騎著駿馬,在雪幕里來回穿梭著,往前跑了百步開外,他伸出馬鞭,攔住位飛鳥使,問他:“唐軍的車城壕溝有沒有被拿下來?”
那飛鳥使臉上全是霜雪,根本看不清容貌,但他本人卻能認得論恐波是青海道的大論,便急忙答復說:
“唐兵的火銃和這雪一樣猛烈,前面的小東岱和禁衛軍要求更多的增援。”
論恐波便抓住他的肩膀,吼道:“我問的是,庸們已拿下,或者說填滿唐兵的壕溝沒有?”
“不清楚,大論,不清楚。”這聲音很是惶急。
“那就給我再探查去!”論恐波的馬鞭打在對方的肩上,這飛鳥使急忙抓住絡頭,他坐騎長嘶聲,抬高前蹄,很快便消失在風雪里。
“讓蔡邦.芒措再派遣五到六個東岱到這里來,攻擊必須毫無間歇才行。”
待到論恐波距離到唐軍車城二百步開外時,他看到了煉獄般的,不,或者對于他這個西蕃大貴族而言,其實并沒有那么殘酷的景象:
畢竟庸們算不得人,他們成群成群,背著草捆和柴捆沖到車城前,投石器或者簡陋的弓,在這種天氣里已無法使用,而在他們面前,唐軍的車城是由高大的車輛連接成的,還豎起女墻般的箱板,板上鑿出射孔,有火銃用的,有虎踞輕炮用的,每輛車間還橫亙著堅固的土垣,其上插著矗著鹿砦斜斜的密密的尖頭木樁,還有深峻的壕溝——唐兵的火銃手和炮手們,立在箱板后,炮壘上,或鹿砦后,有如一道道能噴射火焰煙霧的城墻,連他們的號令聲和喊叫聲都被掩蓋了,只能看到依稀擺動的身影,在翻滾的硝煙后。
唐軍的火銃上有可活動的蓋子,這種雪天依舊可以自由使用。
庸們就這樣,被火銃打倒,被虎踞炮收割,尸體有的栽倒在雪中,有的翻滾到溝里,前面的死了,后面的拾起草捆來繼續跑動,在彈雨里他們麻木地往前蠕動著,周圍都是瀕死者可怕的慘嚎聲,或念著佛號的微弱呻喚。
“佛,愿來生讓我活得愜意明白......”
然而在此刻,庸們的命,還不如一捆柴草來得值錢。
一個個西蕃東岱的騎兵或護持,來回馳騁,狠狠將馬鞭抽打在他們的背脊上,叫罵著催促著他們貼近壕溝,把柴草捆給扔下去,將其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