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在陣前拄著兵杖暫且休憩的蕃兵,打死也沒想到唐兵會有如此彪悍的打法。
那群胸前掛著竹筐的士兵,全身無甲胄,胳膊上表示軍階的銅箍閃閃發亮,帶著輕便的雙耳帽,系紅色抹額,著短棉襖,褲奴上扎著精干的綁腿,即便在厚厚的雪地上也健步如飛,宛若狡兔,一簇簇,呈散銳的隊形,轉忽便沖到前列蕃兵三四十步內。
他們手中都緊緊攥緊吱吱燃燒著青煙的捻繩。
這種輕簡到極致的回報,便是在掛著整整一竹筐共十六顆“猛火雷”的狀態下,依舊可迸發出閃電般的速度。
“戒備!”蕃語大呼,然后便是各色鼙鼓和銅號交響嘈雜的聲音,西蕃的士兵們本能密密挨在一起,將手里的長矛給伸出去,接著兩側輕裝的護持和射手開始搭弦引弓,或旋轉起頭頂的投石器來。
可這群沖陣的唐兵速度更快,他們從竹筐里撿起形狀如瓠般大小的小口鐵球,其壁厚約二寸,內實性狀猛烈的神雷藥,口有引信,外面纏繞著麻繩方便抓舉,點燃后一顆顆黑色的鐵瓠,便嗖嗖嗖地拋擲入西蕃的隊列當中。
橘色、赤色和青灰色的焰火,隨著濃煙和崩裂出來的鐵片,在西蕃士兵的頭頂或腳底炸散飛舞,他們的氈帽和鎧甲被纏繞灼燒著,有的則被熱氣和神雷藥里混的毒煙傷害了眼睛,慘叫著在地上打滾,但不是每個猛火雷都能成功爆燃的——不少滾到蕃兵的身軀上,砰聲裂為幾瓣,躥出陣黑煙來,卻無法開花——可即便有兩到三成的啞火率,這群拋擲來的猛火雷,也足以讓蕃兵的隊伍劇烈混亂起來,發揮了極大的威力。
“狠狠扔啊,狠狠扔啊,汲公的擲彈手們!”這群定武軍的敢死們,興奮地大喊大叫著,而后不顧迎面射來的箭和投石,繼續沖刺著,一停下,便掄動胳膊,嗖下拋擲出顆點燃的猛火雷,很多人在激起團團爆炸后,自己或被上前的蕃兵給刺中,或中箭了,在瀕死的剎那,他們還掙扎著往前爬動,把手里燃燒的繩索死死摁在竹筐里,引爆了其余的猛火雷,讓自己的軀體和蕃兵的,一起撕裂粉碎。
滾滾煙霧里,西蕃前列的數個東岱,在遭到定武軍敢死們投擲猛火雷的突襲后,不但傷亡慘重,且人馬受驚亂竄者不計其數。
不遠處,立在中軍和右翼間的論恐波,看到這幕也是目瞪口呆,其跨坐下來的戰馬也嚇得嘶鳴擺頭不已。
一霎,慘敗的陰影像長了翅膀似的,飛上他的心頭。
他本能抬起頭來,天空里硝煙彌漫,陰云密布,遠處唐軍那面金色的文殊菩薩大旗,隱隱搖動著。
一百名被挑選出來的定武軍敢死擲彈手,邊飛奔邊舍命往前拋擲著,沒人能把竹筐里的猛火雷給扔完,幾乎全都陣亡在蕃兵的陣前......但他們的奮擊,卻讓西蕃的陣勢出現了崩塌的缺口。
在他們的后面,近兩千名車銃肩扛著手把銃和神雷銃,伴隨著車輪隆隆的戰車,借機抵進到西蕃陣勢前五十步內,而后如林般的火銃在命令聲里,嘩啦啦端平,密密麻麻的黑洞洞銃口,伴隨著火繩捻子冒出的青煙,橫在了混亂的西蕃步兵陣列前。
論恐波緊緊閉上了雙眼,長嘯了聲。
而對面中壘炮位處,高岳則霍地站起身子來,手則緊緊摁住了云浮鐸鞘的犀骨劍柄......
“施放!”跟在車銃手邊的興元大將郭再貞,拔劍劈下,大呼到。
而后兩側的張熙和蘇浦也劈下了手里的令旗。
“噌”,一聲清長如鶴嘯般的聲響,高岳眼眶里飽含著淚,將云浮劍拔出,劍芒直指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