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鄯州城門前,劉德室形色匆匆,但氣色卻很好,他現在已是檢校郎中,遠不是當初那位落魄長安的國子監生了,他在數名軍吏的簇擁下,騎著匹黃驃馬,身著緋衣佩著銀魚袋,走了進來,馬弁正牽拉著馬轡頭,蹄聲滴滴噠噠,望著宮堡的方向而來。
結果到宮堡前的大槐樹處,劉德室剛剛下馬,就聽到一個有點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
“芳齋,是芳齋乎......”
劉德室愣在了原地,手中持的鞭梢隨即落在地面上。
這聲音頓時變得激動起來,“莫不正是芳齋......”
劉德室只覺得耳朵尖變得火熱,牙齒在格格地打仗,他帶著不敢相信的神情,慢慢地,慢慢地,在樹蔭下轉過了身來。
他見到,院墻陽角轉彎處,一名穿著粗麻衣衫的女子,臉上淚痕宛然,手里牽著頭瘦小的毛驢,那女子看到劉德室回首看她的神情,雖然闊別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風霜撲滿各自的臉龐,但他還是他,她還是她。
“芳齋!”那女子再也按捺不住,捂著臉長哭一聲,咕咚聲跪下來。
“是淑英,是淑英啊!”劉德室咧開了嘴,原地蹦了三下,接著也嗚哇聲號哭起來,接著周圍的軍吏和馬弁們目瞪口呆,看著兩人互相抱持在一起,一起大哭。
之后,那個叫淑英的女子,從懷中取出條赤繩來,接著又取出方紙來,這張紙已很舊了,可還沒有朽壞,劉德室展開紙,淚珠啪啪地往上面掉:
“月斜寒露白,此夕去留心;
酒至添愁飯,詩成和淚吟。
離歌棲鳳管,別鶴怨瑤琴;
明夜相思處,秋風吹半衾。”
這正是他在新婚時第二日,便離開家鄉隴西即渭州,趕赴京師國子監,準備參加進士考試時,給妻子衛淑英留下的詩歌。
當時渭州已危在旦夕,劉德室是取道河西去長安的。
他沒法帶著妻子,因經濟條件根本不允許。
到了長安后,即傳來渭州陷蕃的消息。
而劉德室也沒想到,自己會滯留國子監太學十多年,不第,落魄,受盡了磨難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