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位女子弟說到權德輿時,云和的心尖顫動下,這位掌書記回來,姊夫也該到了興元府了。
同時有兩位女子弟看著立在河川翠草中,側過顏來的崔云和,隱隱覺得不平:論美貌,這薛洪度比小崔娘子差得可有段距離,就能讓全興元最優秀的男子神魂顛倒,只可惜小崔娘子是已受牒出家的優婆夷,不然以她的才貌,以她升平坊崔氏的權勢,哪里還會有薛洪度的事?
這情景,薛濤有點尷尬。
不過崔云和好像渾然不覺,就說這群蟲兒出的白蠟相當喜人,你們每日都安排兩個人來此,防備蟲兒被雀、蜻蜓殺傷捕食掉,便可以。
說完,崔云和探出白皙手腕,將帛帔披在自己的薄羅衫子上,接著又拾起了帷帽戴住,系好了頷下的絲帶,就說今日便到這里,你們各自下學。
于是眾人行禮告別,其中薛濤臉上浮起喜悅顏色,別人只當她是恃著各位才子俊秀對自己的爭奪嫉妒而驕,可殊不知她此刻已在腦海中想象高岳與崔云和相會的事,恨不得激動到渾身抖,“汲公真的是人生贏家,和韋連帥一并肩,敵人天大的勢力也只能潰不成軍,這次光復河隴幾千里疆土,真是滔天的功勛。不過汲公先前和恩公鄭郎君相愛相殺,貶逐恩公去了越州(薛濤現在還以為鄭絪出為越州刺史,是高岳指使的),聽說恩公在那里服了軟,念起汲公的好(純屬薛濤自行想象),要求汲公原諒,不日汲公就會要求朝廷,準鄭恩公回京,這次不是讓恩公為連帥(觀察使),便是讓恩公為京兆尹了吧!一個偉男子,和另外個偉男子在沙場上并肩浴血死戰,然后不要任何封賞,甘愿用著這一切交換,只是為了又一位倔強又冷漠的男子能回到自己身邊,天啦!更可怕的是,汲公有了如花美眷的妻子,卻在兩位男子間周旋,同時又和堂妻妹曖昧不清,簡直是,簡直是......”想到這里后,薛濤覺得自己都要興奮到窒息,氣都喘不過來,她雙手捂住急速起伏的胸脯,在心中大大呼喊:
簡直是渣到爆,渣到能和西岳華山東岳泰山并駕齊驅,但是還有比這更有魅力的嘛?
“洪度......”
就在薛濤腦袋里飛沙走石,炮銃齊鳴時,眼前崔云和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忽然出現。
“知,知事......”薛濤嚇得半死,結結巴巴,下意識摸摸鼻子,看有無出血。
接著兩人齊肩,走在桑樹下的道路上,這時日頭依舊很大,但已往西偏斜不少。
崔云和看著她,嘆口氣,低聲說:“先前我還在長安時,曾寫過封信去給韓退之,談的是你倆的事。”
現在的韓愈,正在夏州長澤為縣令。
云和的意思是,薛濤你是女塾的學政,又是朝廷親頒告身的女校書郎,我和阿姊、姊夫向來看重你,現在你也二十出頭了,為父親服喪也滿了,可以考慮嫁人——韓愈,我們一致都覺得他不錯。
“退,退之?”
然后薛濤不是特別情愿地說,退之文章和人品沒得話說,可論風流相貌不如白樂天,論英武挺拔不如武伯蒼,論為人處世又不如權載之云云。
云和微微嘆口氣,語重心長地告誡薛濤:“女子擇人最要看重的是什么?洪度你冷靜地想一想,不要和......(我一樣,當時迷惑,后來追悔莫及,最終鑄成錯誤)”
不過后面那半句,云和卻沒說出來。
看著崔云和的神情,薛濤心中其實明白了,她很知趣把這個話題給截住,說請知事放心,我馬上就寫信去長安,和汲公夫人再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