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第二個高峰,到大宋建國,云開月明,第一件好作為,就是把五代十國各藩鎮各割據政權的搜刮術原封不動地繼承下來,甚至還融會貫通、花樣翻新,所以大宋可能是天朝歷史上唯一的在開國初年都不曾實行“輕徭薄賦”的朝代(1)(如果有對此持不同意見的同學,可以直接反駁我),兩稅、雜斂、禁榷山海之貨課利,還有商稅、礦冶鑄錢、賣官鬻爵、賣度牒、炒官方地皮,花樣繁多,所以稅越重,需要的錢就愈發多,大宋就玩了命鑄錢,拼盡全力每年能鑄兩三百萬貫,但還不夠,便開始搞紙幣,最初紙幣倒還行,可宋朝畢竟是個“用盡前朝斂財之術”的,其增發的貨幣和紙幣,基本沒有什么用在增長生產的方面(2),而是無限制地被三冗給吞噬掉,王安石變法是變本加厲,目的就是把更多的錢搜刮到皇帝手里來,故而宋朝還是備受錢荒、紙幣貶值的折磨,到了蔡京時代更猛,“弱外實內”(玩命從地方搜刮,集中到皇帝手里去)的財政政策達到巔峰,當然最后金人來了,精準一擊,全部完毬,當然其后完顏構又前去長江以南繼續聚斂,這是后話。
事實證明,把錢從百姓身上聚斂集中起來,是沒有好下場的。
故而高岳不愿再把淮南兩稅所收取來的錢,交到朝廷里去,因為這樣會讓錢都囤積到京師里去,整個江淮就會更錢荒,錢荒便會阻遏商貿轉通,還會導致谷賤傷農、布賤傷工。
他索性用漕河,叫淮揚的商人們把貨物往京師里販賣,賣到了錢后,直接送到進奏院里去,領取等額的“楮幣”也就是匯票,再帶著這楮幣回到揚州來,領取現錢。
這樣,京師的錢其實還是京師內轉通,淮南的錢則也還是在淮南本地轉通。
高岳還就此設立個專門的兌錢機構,他拿今年兩稅里的現錢部分入股,外加興元、劍南、夔府、淮南的豪商們,還有興元護國寺的集資,建立一所“便錢質庫”。
而百姓們繳納來的實物,即布帛、米,部分高岳留下儲備于常平倉或軍資庫,負責賑災和軍糧所需,或送去釀酒外,其余的也委托商賈們,銷往他地,低買高賣,換取現錢。
最終,揚州城留后院前,一艘艘進奉船揚帆出發,船只里滿載的,除去規定上供的斛斗米,便是淮南特產的茶、藥、木器、珠寶首飾,還有從江南轉運來的絲綢紗綾、酒、瓷器等。
這不像是進奉完稅的船隊,反倒更像是支龐大的商船隊伍。
宣武軍自從董晉坐鎮后,風貌還是有很大改善的,董晉可是朝廷大臣,他到任后除去安穩人心外,隨后便雇傭軍卒百姓,好好疏浚了汴水渠道,撤廢掉沿路的埭塘,所以揚州的船隊到了汴州轉運院時,整個軍城都轟動起來。
許多里人、軍卒、婦人們都簇擁到這里來,形成個天然草市,揚州的錦、潤州的綾、常州的紙、蘇州的瓷器格外受歡迎,也有不少富貴人家躍躍欲試,對胡人精工打造的首飾格外感興趣。
連洛真在高樓上,曉得“淮揚貨”來了,都讓侍婢去買了幾段上好的彩繒來,又買了幾串茶,還有些紙。
很快部分商品就拋售出去,其實在來汴州前,于楚州、泗州的要津處,就賣出去不少了。
河陰處,整個商隊又換乘了入黃河的船只,載運著錢和剩余的貨物,又向長安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