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暝目光瞧著那紙團,一本正經問司天監現兒個還有好幾位,要捉哪一個。薛凌這會方憋不住笑,短促呼得一聲,豁然道“能捉的話,全部捉來,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么。”
她自伸得兩根手指,將那紙團搓的提熘轉,未等薛暝勸說將司天監整個綁來只怕不太行,又道“你遣個人,往臨春走一遭吧。”
薛暝稍喜,這話的意思就是薛凌暫無打算親自往臨春去。但得她不去,當真將整個司天監的神棍綁來也無妨,挑個月黑風高夜,算完了趕緊丟回去應該能行。
又聽薛凌道“只是這如何走,我也沒個準數,你跟逸白都說的對,匹夫無罪,不過,我倒是想了另一遭。”
她笑意浮上來,頓了頓道“她與我李伯伯住過一段時日的,學了些亂七八糟給人砍手砍腳的活兒。現臨春既在打仗,必是缺醫少藥,沒準”
那笑意又無聲隱沒“她既長的好看,又有用處,多活幾日也正常。去了找著城中說話的,照著模子問,不管好壞,只要一息尚存,就將人帶回來。”
薛暝點頭稱是,想著薛凌急得很,當下便說要去安排人,立刻出發。薛凌抬手起身轉入里屋,不多時拿出個牌子來。
原是江府給的第二塊,現跟個果子一般丟給了薛暝,道“無主之地,亂的很,身份未必好用,拿去做個憑證爾,多許些錢糧,換幾條尋常人命應該不難。”
薛暝還是一一稱是,接了牌子轉出屋外。薛凌復坐回桌前,將那紙團一點點拆開來,又揉作一團丟進了廢紙簍里。
一口茶功夫,薛暝回屋道是已然安排妥當,這等事,人多反而不易,找個得力的一人一馬不過城,直奔臨春即可。
只是,他以為,找不著人才是好事。妙齡女子,落入那般世道,死了遠比活著好些。
然這些話當然沒說出口,薛凌強笑說了聲多謝,仍坐著似若有所思,薛暝站得片刻,道是該午膳的點了,方才既應了逸白等人,不如早些過去,省了一會還得有人來催。
薛凌并未立即答話,片刻后撐著桌子站起道“是是是,你說的是,躲也躲不過。”話落方回了里屋,尋了套干凈衣裳換來,另招了個丫鬟說要改改發髻妝面。
這廂云鬢才起,脂粉未勻,丫鬟只聽得她驚呼一聲“哎呀”,跟著人就曾地站起竄到了外頭,隔著幾步遠問“昨日那院子,你可有找個人去看著。”
薛暝迎著上前幾步,道昨日回來便交代過了,他知薛凌說的該是存善堂,特意提起特讓人往門聯上刷了層清漆,也省了字跡退墨。
果見薛凌歡喜,道“還有這玩意,你知道挺多。”
屋里丫鬟這才追出來,含笑相勸還得再涂涂。薛凌揮手道是算了,轉身就著屋里茶水往臉上抹了抹,便招呼薛暝走,不忘抱怨般念叨“一天天的人來人往,哪來那么多人。”
又問“今日當真立夏該不是找由子來拘著我,嘗什么三新,今年冷的很,樹上梅子估計都沒指頭大。”
薛暝跟在后頭,只想找個空隙回答“今日當真是立夏”。然薛凌不過幾句口水話,并非真心想問,屬實沒給他這機會。
一路走將,天邊黑云壓城,風雨欲來未來,又聽得她絮叨許許,不外乎皆是些賭氣與不自在。
幸而語調還算活潑,到最后,薛暝也懶得再作回話的打算,只凝神聽了,一路跟著走,只覺小姑娘家,抱怨也有幾分天真氣在,好過一副行將就木懨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