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碎語閑言,薛凌沒能入耳也不想入耳。出了院廊走至開闊處,抬頭見天邊斜陽半掛,染得周遭云霞一片赤金,只一眼,又垂了頭匆匆往自己住處去。
她走的急,薛暝當她是因著蘇遠蘅不喜,也沒多問,一并跟著步伐邁的快了些。不多時,含焉便見倆人腳下生風踩到院里,臉上表情混若是被誰搶了幾百貫錢。
今日天氣晴好,初夏傍晚最是舒適,原白日里打理完活計,她跟兩三小丫鬟正鬧在興致處,陡然看薛凌如此,幾人皆噤了聲,丫鬟往旁兒稍站了幾步,只余含焉還在原處站得一站,迎上前道“你怎么了,看著怒氣沖沖的樣子。”話落又瞧了薛凌身后側薛暝一眼。
薛凌見人到面前,跟著停了腳步,倒也未有過多不耐,只不如往常笑意,道“無妨,多了幾樁煩心事而已。”
含焉抿嘴淺笑過欲續問,又聽薛凌道“壑園的賬本,可是子母本都在你手上”
含焉一愣,接手許久賬目,還是第一回聽薛凌主動問起,當下唯恐是出了什么亂子,忙正色道“在是在的,不過,也不能說在我手上。總的數額來往倒是有一份在書房處,可具體明細是在白先生私房處擱著,我只能去那對賬,并不能帶出來。”
話落又連忙道“倒是那永盛的賬,大小都在我這擱著呢。”她看薛凌,試探道“怎么了”
薛凌道“無妨,你去拿過來吧,有哪些就拿哪些,沒有的,也不必再問逸白要了。”
含焉見她說的鄭重,再沒追問,答應一聲,轉身往書房處去了。薛凌復抬步回了自己房里,人窩在軟踏處,長長出了一口氣。
薛暝站得片刻,輕聲道“也不必如此為難。”
薛凌扭了扭脖子,仿佛是方才寂靜困住她不得動彈,直到薛暝一絲話語,才勉強撕開個口子,供她探出頭來。
她抬頭,瞧著薛暝笑,仍是一口長氣喘過,才道“我不為難,我就是”就是她想了許久都找不到詞匯來形容,末了只得一句“我就是累的很。”
說罷強撐了力氣坐直,指著屏風外書桌處道“走走走,坐著說。”
薛暝退后兩步待人起來,同至書桌旁坐下,見薛凌拿了紙筆,念叨道“我初去得還奇怪,怎么人沒走,逸白就請我過去。現才算明了,是他們已經拿定了主意要將沈元州困死安城。因著我前些日子心心念念要將沈元州弄回來,他怕我不同意,特請我去看幾只猢猻在那一唱一和。”
薛暝垂頭未答話,卻是深以為然,過往薛凌確然偏執了些,從逸白的角度來說,貿貿然來提要把沈元州困在安城,確然請過去喝盞茶更高明些,甚至面上還算得對薛凌有恭維之意。
偏偏是,聰明人多了些。逸白固然辦事圓滑,奈何薛凌通透遠甚常人,又格外瞧不上世故。一經想開來,哪有什么好相與。
薛暝站在那,面如靜水,心似滾油,一見薛凌皺眉,便完全想不得逸白屬實難辦,反百般咬牙認為薛凌受了天大委屈。既然她想沈元州回來,那這人就該振翅拍馬,即刻出現在京中。
可惜這念頭純屬癡人說夢般荒謬,皇帝都詔不回沈元州,他要如何才能將沈元州隔空拎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