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枝頭香滿地,椅子還在輕微搖,椅子上人已不見了蹤影,這一場好等直至暮色昏昏,薛暝才傳李敬思來了。
薛凌擱了手中筆往屋外竄,檐下缸子里又是連串水泡往上浮,李敬思已到了院門口,不知是不是天色暗的緣故,瞧他身上袍子黑不黑灰不灰,渾然有些泛舊。
薛凌腳下不曾遲疑,腦中念頭已是轉了一回,往日李敬思雖稱不得招搖,然自他高升,身上一絲一縷皆是富貴逼人來,這會看,實有反常。
薛凌三兩步迎上去,抬臉笑道“李大哥怎來的這般晚,我早間便在等你。”話里有詢問之意,卻并無埋怨之感。
李敬思雙目鬼祟,倒是比她還急樣,壓著嗓子道“我實不好來,以后也來不得了,本想托人遞個話與你,又覺不妥,撿了這會沒人才來。”
薛凌一時當真有些好奇,笑道“怎么就來不得了,我這倒成龍潭虎穴,住不得你這撈魚的了”
李敬思正欲答話,她又搶白道“去屋里說。”看李敬思還待拒絕,薛凌又道“再來不得,這會也來了,既見著沒人的時候,難不成還站在這給人看”
李敬思咬牙想是要往屋里走,抬腳又縮回去,糾結道“算了,你若有事,長話短說。
昨日間,你也瞧見了。是我一時情難自禁,犯了糊涂,現兒個這事鬧出去,我再往你處來,皇帝要責我欺了他幼妹。”
薛凌霎時咬了下唇,這才勉強克制住沒笑出聲來。恐是眉梢眼角藏不住,由得她低頭片刻方復抬起來看著李敬思道“李大哥這話說的是,我是真沒想起這茬,昔日你往這來,是借了個姑娘名頭,這會染了別處胭脂,就不好借了。”
李敬思探究瞧與她,不知在想甚,薛凌笑意愈盛,道“如此感謝李大哥今日冒險過來,我就不說空話。李大哥能不能”
她看李敬思,緩緩道“能不能去給沈元汌傳個話,就說魏塱打算拿沈家滿門生死逼迫沈元州回京”
李敬思怔住,直愣愣盯著薛凌,頓了頓才道“你這是是真的還是假的”
薛凌瞧著他笑,絲毫沒避忌,道“是真是假,我哪知道呢。沈元州遲遲不肯回,以我對魏塱的看法,他未必做不出這事來。”
李敬思這方撤了目光,偏臉往別處看著思索了片刻,輕道“你說的是,若是沈元州一意孤行不回來,他滿門老小在京,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但是”他復瞧著薛凌道“何故要先說與沈元汌”
薛凌笑道“是吧,李大哥也覺著多半是這么回事,我說與沈元汌,緣由卻是說來話長,這會子不方便,不過李大哥休急,多不過三日,你自然就知道了,無需再來問我。”
恐李敬思疑她有意藏話,又接著道“李大哥先前說的是,你再來壑園,給有心人瞧著了不好,這會雖來了,也不便久留。我要你,今夜就將話傳給沈元汌。”
李敬思面露難色,道“原昨兒個你問我與沈元汌干系如何,是為著這個,只是我都跟你說了,我與他,近來并不算交好,只怕我說了,他也未必會信啊。”
薛凌挑眉,成竹在胸,傲道“方才我說與李大哥,你都信了,他為什么不信。”
“我”
薛凌笑著打斷“沈家是魏塱老臣,天子什么手段,他還不清楚么。信不信有什么干緊,只要他懷疑就好。何況李大哥你如今是天子近臣,旁人的話,他難生疑心,你去傳話,他若還對魏塱無半點懷疑,這不信的人,該是我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