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剩下了啥她站在床榻前,轉臉望著窗外迷蒙天光想了一瞬,實想不起那宅里有些什么東西。
那十來年的光景,就沒在薛府里住過幾日,再續著回想,薛府那老太婆并不待見自個兒,當時年幼,摸不透原因,大家血緣相承,又不曾相互得罪,怎么連個表面功夫都不裝了。
現兒一瞬福至心靈,哪里就不成得罪,分明自個兒一生下來,就把人得罪死了。
殊途同歸,殊途同歸,她往床上倒,閉著眼睛伸手去抓被褥,想捏著點什么,只是溫滑錦緞怎么也擰不起來,更像是觸了一灘爛泥。
殊途同歸,腦子還在執拗的想,反正薛府和沈府一樣的沒剩幾樣,沈元汌跟薛弋寒一樣的是個蠢貨。
雖說以沈家今日,沈元汌已是走投無路,可有道是引頸受戮,哪比得上拼死一搏。
她手未收,來回揉戳著那方寸布料,半睡半醒間煩躁想,死便死去,何苦把自個兒也供出來。若是當年路線沒泄露,沒準魯伯伯還在自己身邊。
卻不知,今日沈元汌有沒有說出沈家人出逃一事,方才該還是多問兩句,這會人糾結著,身體卻困乏的緊,怎么也不想起來。
迷迷糊糊不知幾時似入了夢,無端悲從中來,宛如她成了個局外人,只看著沈元汌跌跌撞撞從墻角陰影里跑出,又迫不及待跑進一團更大的陰影里。
她真切的聽見金鑾殿上山呼萬歲,夢里一瞬遲疑是回到了頂替薛璃上朝那日,炫光迷彩間分不清身在哪。
直到有人大吼,禍在東南,驚雷一聲猛地想起不是,不是沈元州離京,是沈元汌今日該是沈元汌。
約莫已是夏日天熱,不多時已然見得她額上汗珠一粒接一粒往外冒,薛暝在外屋聽見床榻間好像來回翻了數次身,估摸著薛凌睡的不安穩,卻不好進去看,又約莫大半時辰過去,方聽見里頭呼吸穩了些。
直至傍晚光景,薛凌從熟睡里醒來,但仍有倦意,閉眼未睜,想再續寐片刻,恍惚間,聽得是誰家女子在哀哀啜泣樣。
要細聽,又沒了。要再睡,確然是有,重復幾遍,眼前驀然是沈家那幼女,一樣的清麗嗓子,連怒斥咒罵都帶著姑娘氣。她瞬間坐起,一手掀了被子順勢按在里床沿處,瞪大了眼睛連喘了兩聲。
眼前別無它事,一如既往的門窗桌椅雕花帷幔,又緩了緩,薛凌才撤了手,狠意上來,只說是睡糊涂了,沒來由還被個蠢貨嚇住。
人死了無事,還能哭到壑園里來生死了無差,哭來了又怎樣
她復輕喘了聲,閉著眼睛抬腳要下床,那隱隱哭聲又來,再聽,確然是有個姑娘家聲音,小的很,囫圇著只能聽見“哎呀哎呀”,細聽反倒什么都聽不見了。
薛凌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扯了架子上衣衫套著,快步走到屏風外,沒好氣道“外頭哭什么。”
薛暝昨夜也是一夜未眠,聽那會薛凌睡的熟,自己也跟著入定瞇了會眼,聽見人吼,翻身下來,往周遭環視了圈才小心道“沒聽見誰哭啊。”
薛凌抬臉瞧他,再聽又實是聽不著了,想來是哭的人離的實在遠,自己里屋已然只能聽著個調,這走幾步出來便聽不著了,薛暝沒察覺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