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了甩還沒穿周正的袖子,道“算了,懶得管。”反正這破地那么大,沒準是哪個下人死了爹媽。
薛暝點頭作答,二人皆一般想,園里并無幾個值得上心的,旁的人哭兩聲,自有人去搭理,犯不著薛凌來計較。
這廂往外屋處拿帕子洗了臉,薛暝道是既醒了,晚膳不妨去白先生處吃,今日回來時說過的,好似今日逢消夏,要吃水齋,園里一并用了。
薛凌將帕子往盆里一砸,不耐道“那我若是睡死過去了呢。”
薛暝忙道“若是睡熟了,那自是不過去了。只是,沈家那頭的事,總要再問得細致些。”
薛凌癟嘴,雖有不耐,想也是沒法子,朝堂如何,早間是沒說,該問還是得問。只往日逸白都是自行前來匯報,今兒倒要自己走過去,說的好聽叫相邀說的難聽
她沒繼續往下想,軟了口氣抱怨“一天天的,不是這樣就是那樣,我從沒聽過什么水齋,我不去,他還不是要過來。”
這些彎七倒八的事情,越想越亂,越想越覺得人人有所圖,事到如今,逸白也犯不上得罪自己,請自己過去,未嘗不是在給面子,只是
薛暝溫聲勸,道是既園中有事,白先生忙些,又恐打擾薛凌歇息,估摸著明日才來。既醒了,睡前又得了話,過去一趟也好。
薛凌默然算是認承,抬眼往門外看天時,只想著別去太早,趕著點就行。這一覺似乎并不太久,門檐外陽光還未見橘色,她張口要道“再等會”,耳朵里又聽見那種微微啜泣聲。
蹙眉再聽,目光與薛暝交匯,他也一臉懵,顯然也是聽著了,這聲音還頗有耳熟。沒等他開口,薛凌大踏步跨出門檻,循著哭聲一路尋過去。
轉過拐角,又過回廊,聽著是她住處的后花園子,正在寢房的后方,隔了一重假山倆花圃,無怪乎聲音隱隱綽綽。這會走到前廂房來,開闊處順風反倒聽得清了。
人走到隔墻圓門處,映入眼簾是園子角落圍站了三四個丫鬟,各自躬著腰不知在瞅著地上什么。中間蹲著的那個,背影瞧來是含焉模樣。
薛凌停腳佇立在門口,垂目想了一瞬,蹲著的人上身是玉樣雪錦的衫子,下身姜黃色羅裙堆疊在地粼粼如浮金,顯然不是個下人打扮,自己住處,除了丫鬟,別無女眷,定是含焉無疑。
以至于她又添遲疑,不知這大好光陰,這蠢貨在這角落里哭個什么鬼,莫不然是夢到申屠易了
薛暝站在身后,見薛凌遲遲不進,他不好先探身進去看,又聽得里頭姑娘家哀哀急啜了兩聲,跳腳一般念“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離得近了,也聽出是素日里含焉的聲音,忍不住輕道“怎么了。”
薛凌回神,高呵一聲“都在那鬧什么。”
幾個丫鬟齊齊偏頭,含焉先回轉腦袋望了一眼,才起了身,抖抖衣襟,小跑幾步過來,抹著眼睛問“你怎么來了,昨兒就不見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說罷又往眼角抹了兩抹。
薛凌看看她,又偏臉往那角落里看,隔得遠,幾個丫鬟擋著,并沒瞧出什么來。心下反倒松了口氣,瞧不見是好事,幾尺長個死人躺在那,沒理由瞧不見,既是瞧不見,顯然不可能是申屠易躺在那了。
人這樣怪,明知申屠易不可能躺那,她居然就擔心莫不是申屠易躺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