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意識到自己失態,恍然將手縮回去,凄苦道:“我…我……”
霍云婉理了理衣裳上抓痕,道:“皇上哪能不記得妹妹,不記得妹妹,怎么會特意叫我過來瞧瞧,要不然,還得特意挑個風大雨大的點兒,免得給人瞧見。”霍云婉說的抱怨,語氣里卻是嬌嗔帶著半點酸意,倒真像正頭夫人替丈夫來勸鬧脾氣的小娘子。
“皇上叫你來”?雪色驚喜又不敢相信,把目光瞅向門外瞧了兩眼,又落寞道:“那他怎么自己不來。還把我…還把我關在這。”
她都忘了尊卑,直呼皇后為“你”。春嫣少不得又要念叨幾句,霍云婉不以為意,笑笑道:“妹妹如今是皇上的人了,那事事總得替皇上想想。當夜太后過來發了那么大脾氣,皇上總要顧著母子情分,可不得忍忍心頭惦記。那也不曾讓人薄待了妹妹半分啊,你瞧那嫲嫲,每次來可是不是恭恭敬敬的?”
雪色看霍云婉說的真真的,一想也是那么回事。自己只當嫲嫲跟那些小太監一樣,念著自己往日幾分情誼。可皇后說的對,自己當宮女時是見過那些冷宮嬪妃光景的,就算下人再優待,想吃口熱食也是奢望。哪像自個兒山珍海味沒缺過呢,要不是皇上吩咐過,怕再也沒別的理由呢。
她便忍不住酸楚中生出一絲嬌羞,輕聲道:“原來…原來是皇上幫著我的。”
霍云婉戳了一下雪色腦袋,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道:“可不就是幫著你,可你哪兒心疼皇上了,餓了自己兩三天,皇上急的折子都不批了,又不敢自己過來,道巴巴遣我跑這么一趟。早知這么辛勞,我當初也不該把你給挑進永春宮”。說著起了身,叫了一聲“春嫣”,看是要回去了。
雪色喝下參湯好一會了,身上已經有了力氣,看霍云婉要走,立馬坐起身子,道:“娘娘別走,娘娘。奴婢一輩子都記著你大恩大德的,可我不想住這里了,我真的不能住下去了”。當時她聽蘇夫人將宮里講的繁花似錦,一頭扎了進來。實則做的是最卑賤的活兒。想要出去時,已經來不及了,大內皇宮,哪里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最底層的人,反而惡意更甚。正在她度日如年的時候,是霍云婉正好路過,問了兩句,就把雪色調進了永春宮當差。皇后娘娘為人寬厚,底下下人自持身份,也不會太過為難她,日子自然好過了很多,若不是自己當日把那枚最是貴重的鳳釵給跌了…….鳳釵,雪色沒有再繼續回憶,因為她分不清這會究竟是后悔跌了那支鳳釵,還是慶幸幸好跌了那支鳳釵。
霍云婉面上不忍,只得又過來拍了拍雪色手,道:“妹妹莫說這么些胡話,好好養著自個兒身子,不要和皇上置氣,他終究是為人子,待太后怒氣過去,他自會再來瞧你。”
怒氣過去,誰能知道太后怒氣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呢,雪色又添愁容,拉緊了霍云婉,道:“那娘娘能不能先別走,再陪我多呆一會”。她雙眼望了望周圍,道:“我怕”。她確實是怕極了。
霍云婉將手抽出來,道:“妹妹怕什么,這是皇上賜給你的地兒,你才是這里的主子。若有什么東西敢為難你,那就是跟真龍天子做對。你只管好好安歇了,本宮在這呆太久,要是給人瞧見報去太后那,可不是更讓皇上更加為難?”
雪色垂下頭,將身子慢慢躺回去。皇后說的對,多留少留,其實也改變不了什么,徒惹事端罷了。
“春嫣,先走吧。”
雨水已經停了,霍云婉頓覺無味。原還指望這無根之水先沾濕手巾擦一擦,也不知瑤光殿里頭的人幾天沒梳洗了,摸上去覺得晦氣。
怎么一個人蓬頭拓面的,臉還是光華自生?
“娘娘何須親自去看呢,雪娘子出了這等丑事,怕是皇上也不會再去瑤光殿了”。春嫣提著那只已經空了的暖壺跟在后頭,傘卻在霍云婉手里自個兒拿著。
地上水跡還未完全退去,有幾條宮道兩邊種了高高的木棉樹。偶有殘花新落,宮人還未來的及掃去。霍云婉瞧著好看,彎腰拾了一朵起來。
丑事,什么丑事?宮,是皇帝允許出的。人,是皇帝身邊人跟著送的。沒準,雪色壓根沒求著要出宮,這等好事兒,是魏塱主動賞的呢?
夫婦一體啊,她不得來替魏塱擔待擔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