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等我一口茶的功夫”,申屠易說著小跑上臺階,進了屋里。薛凌輕蕩了下手腕,平意安安穩穩的在里面呆著。另一頭又是李阿牛在問:“既然有證據,為什么不能直接告發?”
弓匕卻是聲音小許多,說什么薛凌只能聽個囫圇。她倒也不怎么關注江府如何坑騙李阿牛,便是沒有今晚一檔子破事,她也暫時無法阻止江閎。
不過,有江閎也好。若沒江閎提醒,她沒準幾日以前就已經去找李阿牛商議。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都作好了要將明縣之事和盤托出的準備。
到底江閎城府丘壑,提點了兩句。與其留老長一段時間給李阿牛輾轉反側,不如到了最后關頭去逼他當機立斷。省了一眾人在防著霍家瞧出不對的時候,還得防著李阿牛扛不住事,或者他臨陣退縮投了魏塱,求個坦白從寬。
這確然算得老謀深算。是讓人有所唏噓的是,薛凌初聽得這些,雖贊同,卻到底慚愧,她并不想用這種把戲強綁李阿牛上賊船。
她本想這個人理所當然的跟她站在一處,那場大火,點火的是霍家,扇風的是魏塱,李阿牛是該義不容辭的跟她站在一處。
可她確實也不敢賭。如江閎所說,算他李阿牛是個天縱奇才,卻也不過才在京中混了堪堪半年,三分之二的時間還在巡大街。
這樣的人,要他肝膽披瀝,義薄云天,未免有違人性。如果早早去叫了李阿牛,他有一刻的動搖,對薛凌等人來說,便是滅頂之災。
她依了江閎建議,只想等宋滄出獄之后,再與李阿牛賠個不是。可現在站在這里,只慶幸當初江閎多慮。
原她想的那些,都錯的離譜。
申屠易還沒出來,那只孔明鎖仍在薛凌手里捏著。摸索了兩轉,便抬腳進了另一間亮著燭火的房里。
不知是用了什么法,此屋溫度略低些。霍準身上臟污一并清理干凈,好生生的倚在椅子上。手也接了回去,從袖口處探出來,與另一只交疊放在胸前,整個人似在閉目養神,以假亂真到薛凌滑了一半平意出來。
她站在那,瞧著霍準,并無什么大仇得報的快意,反而腦子一片空白。這個坐著的人與她如此陌生,人死債消,無愛無恨,所以,她站在這是做什么呢?
直至聽到隔壁門吱吖,猜是申屠易出了門,她便將平意收回袖里,也轉身出了門。應是手上收了力道,拿著的孔明鎖跌到地上,蹦了蹦,先咕嚕嚕順著臺階,滾到了檐下。
申屠易人已立在院里,瞧薛凌出來,便去開院門。他倒是瞧見薛凌跌了個小東西,只說她走過來順手就拾了,犯不上多問一句。
薛凌余光往李阿牛兩人房間里瞥了一眼,當然是什么也沒瞧見。估摸著李阿牛已經學了個乖,與弓匕一般低了聲音,聽也聽不見了。
她輕搖了頭,跟著去追申屠易,一腳將那孔明鎖踩的粉碎,更加沒顧忌到水井旁老李頭切藥的鍘刀還晾著。
幾十年的功夫,刀柄也是被老李頭盤的油亮。這玩意不像兇器,丟哪無關緊要,弓匕拿水沖了沖,隨手擱在了井臺子上。
無人得知,霍準臨死前一直盯著這柄鍘刀看。他叫囂的江山社稷,百姓黎民在這柄鍘刀前都微不足道,他只想知道這柄刀原來是用來做什么的,是做什么的?這刀分明不是斬人見血的東西。
分明,他原不是禍國殃民的佞。
分明,她原不是殺人放火的賊。
所以,那刀原是個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