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棐褚微搖了頭朝著蘇銀拱手,戲謔道:“哪家跑出來的野猴子啊,一點不像蘇府里頭做派。”
蘇銀回了禮,也笑著道:“夫人隨手沾上的燙手山芋,給張先生添麻煩了”。他望了望薛凌背影,牢騷般對著張棐褚訴了句苦:“可不是輸贏在她,沒擱這把永盛樓的招牌拆下來,算你我今日都得了祖宗保佑。”
說罷連聲告罪道是先行一步,出門小跑了一段追上薛凌道:“小姐心里不暢,就當找了個樂子,與人置氣不值當。”
薛凌并不回身,腳下步子走的緩慢,道:“你見我找著樂子了嗎?”
“一擲千金,這事兒說出去,京中就沒幾個能做到,還算不得樂子?落兒小姐喜歡,再去取些銀子來玩幾局也不妨事,夫人交代您只管盡興,別的一概蘇府來應承。”
“我盡興”?薛凌停步扭頭斜盯著蘇銀反問了一句,片刻才回身繼續走著道:“我盡興的法子是拆穿那人出千,蘇姈如有什么法子嗎?”
“那當然是有的,真就是您非的要,容小人與張先生商量商量,三五日間必能讓小姐如意。但小姐須得依計行事,不可壞了永盛規矩”。蘇銀答的絲毫不為難。
除卻蘇姈如交代這些日子哄著點薛凌,永盛的莊家本就是隔三差五就得換一批,有自愿退的,有出千被人抓著直接打個半死扭送衙門的,再多一個算不得大事。何況那九哥也呆了大半年,算算時間該消失了。
薛凌不懂賭場里的功夫,卻知蘇姈如有意討好。眼前街道瞧著蜿蜒好似沒個盡頭,可她總覺得下一步就會跨到薛宅里去,含焉滿臉羞紅的跳出來。
指尖暗摳了一把手腕,薛凌道:“怎么,申屠易的命那么值錢,憑的我將蘇府輸個傾家蕩產也無妨么。我記得蘇姈如說過,做生意嘛,哪有強買強賣的理兒,要是今兒個我不想賣呢。”
身后沉默了片刻,蘇銀道:“落兒小姐說的是誰,小人沒聽說過。”
在蘇府呆了那幾年,蘇姈如大小事幾乎都會經蘇銀的手,比蘇遠蘅那個親兒子還貼心。薛凌猜他是在撒謊,可如今拆穿也無多大意思。跟條狗也爭不出個子丑演卯,她張口,說的話卻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你回去告訴蘇姈如,這筆賬結清了,以后誰也不要提起”。
今日的薛凌,態度好的反常,蘇銀亦覺不信。他聽說薛凌進了永盛樓,都做好了準備來收拾一地狼藉。沒料到來了居然能看著完整桌椅,還感嘆了句張棐褚當真能人。現看薛凌神色舉止,分明是果然祖宗保佑。
申屠易的事,蘇銀確有參與。但蘇府對于申屠易和薛凌的糾葛,本不甚了解,蘇姈如僅僅知道申屠易去安城是薛凌授意,這還是江府那頭給的籠統消息。
既然是薛凌授意,必然是幫著這位主兒辦事。雖不知道這倆怎么突然之間走到了一起,但既殺了人家的差,難免蘇姈如有點心虛。
可這不是趕上了,天知道那倒霉鬼怎么碰上的沈元州。此人知道的事情多,不趕緊編排個理由弄死,萬一漏了什么還了得。
所以扛著霍家那邊的事兒反而成了次要,蘇姈如更多的是為了阻止沈元州將申屠易帶回京審問,哪怕在寧城審問太久也不好。
歸根究底,不還是因為薛凌這禍害么,好端端的將個危險人物放到烏州去,昏了頭了她。
然這些話并不能明面說,且當初也是自己讓薛凌去永盛玩兩把,蘇夫人自認倒霉,遣了蘇銀過來。雖永盛樓遣去蘇府的小廝說的是“魯姑娘”,然那些破事一抖摟,蘇姈如知道除了薛凌,京中再沒第二個人能干的出來。
幾個人一同把路走到窄處,卻是蘇銀一人來過橋,比起輸掉的那些銀子,他顯然更擔憂薛凌胡來,現見她安穩異常,不由得心下大喜,道:“小姐說的什么話,夫人與小姐之間哪有什么賬啊清的,小姐不如回蘇府宿幾日,有下人伺候著也舒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