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插著僅剩的檀木皮劈開,力盡軸破。二指來寬的半塊兵符跌眼看要叮當掉在桌面上。她唯恐弄出聲響,手疾去接,忘了恩怨尚沒來得及收回。
臨了掉轉劍頭,劍柄又噴著了那玉狻猊,滴溜兩轉滾至地面上,啪嗒一聲嗑成三四塊。
龜玉毀于櫝,虎兕出于柙。
地上殘破不關己,薛凌一把抓過兵符,閃身到門前,看院內并無動靜,這才退回墻角床榻前,緩緩將手掌攤開。
是...是她爹的那塊兵符。
古來甲兵之符,右在王,左在將。凡興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會王符。燔燧事,雖毋會符,行毆。
自古以來,至高兵權虎符皆一分為二,右邊存于皇帝之手,左邊的則給將軍。用兵五十人以上,需得合二為一方可調遣。如果有烽煙戰事,則暫不需要匯符。
梁又有律令,戰事起,將帥可憑一半兵符調近三城兵馬為援,再多,則必須要合符再調。其治下各城又各有城符,遇虎符則廢。
既有左右之分,薛凌自能輕易的認出手里這塊,應屬將帥,也就是薛弋寒的。沉寂良久,她認命一般,長嘆了一口氣。
江閎說的是真的,阿爹當時....竟然真的沒兵符。而所有人遍尋不得的那半塊,居然......在魏熠,也就是前太子手上。
薛凌將半塊中空老虎舉只眼前,忽而明白了自己將畫拿走時,魏熠欲言又止的急切是為了啥。也明白了魏熠為什么在齊清猗有孕之后,始終覺得魏塱會放他二人離去。
那個蠢貨,是想用這半枚兵符換個功成身退罷。
直到先帝三年祭上一番試探,發現他的好皇弟絕不會放他離去,是故臨死也不肯說出東西在哪。陰差陽錯,竟然到了自己手上。
可梁成帝為何會把這東西提前給了魏熠?
薛凌讀著上頭銘文,好不容易生起來的一些溫情又消散于無盡冰冷里。當晚江府密室夜話,江閎曾說過......梁成帝,要當一輩子父皇。
那蠢狗,立了自己兒子,又防著自己兒子。防著自己兒子,又想拉攏自己兒子。
果然魏家上下滿門蠢狗,分明是梁成帝不肯給太子一兵一卒,又怕逼得太急魏熠起反心,正好薛弋寒丟了半塊毫無用處的廢銅回來,塞給太子當個把件恰如其分。
先不說半塊兵符毫無卵用,就算魏熠偷了一整塊,薛弋寒連兵符都能還給梁成帝,難道還能和太子合謀造反?何況此時薛家已經無質子在京,太子和誰商議去。
可有些東西雖然毫無用處,皇帝既賜了,就是另一種寓意。身為人君,至關重要的兵權都給了你,難道你還怕朕另立太子?
這二人之間如何博弈已不得而知,然這些人千回百轉,因果最后都在薛凌身上重聚。逸白破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薛凌呆滯坐于間,木木然不聲不語。
連喊了兩聲,薛凌方回了些神,微笑道:“你回了,我等了你好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