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本不欲答,剛才自省作祟,趕緊回了話道:“你我萍水相逢,何來失禮之處,我早說過家里是走鏢的,京中居無定所。”
腳跨過門檻,忽記起逸白置了宅子,又道:“不過近年太平,家里收入頗豐,有了閑錢,便決定在京中置些產業”,她側身往后看了些,笑道:“等我搬進去了告訴你在何處”。說罷往里走了兩步,甚是向往一般自言自語嘆了一回:“聽說園子可大了。”
陶弘之跟著笑出聲道:“那倒是感情好,以后便是京中人士了”,他當薛凌樂意告知住處,欣喜并非作假。
二人閑話著進了屋,陶弘之收起桌上一堆橫七豎八的木頭,另添了茶水,總算不是那味余甘,雖如今薛凌也未必再會在意這些瑣碎。
聊過幾句家常,她心結已暫棄,隨意落了座,接過茶碗道:“那是什么東西,拆了這一攤。”
問的是剛才陶弘之收走的東西,陶弘之也沒瞞著,道:“底下人收來的偃甲殘片,據說好玩的緊,該與你一道兒瞧瞧,可惜來時便是一盤散沙,我鉆研數日仍未得其妙,不敢獻丑于人前”。說罷對著薛凌雙手奉杯作歉道:“下回再邀姑娘賞玩。”
薛凌本不上心那堆破爛,瞎扯了來拉近二人關系罷了。既想通了自己也無非是有求與人,便決定學著將事做的圓滿些。
不過陶弘之這一說,她還真來了些興致。偃甲之說,人皆聽過。列子.湯問有記,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侖,不至弇山,反還,未及中國,道有獻工人名偃師。偃師造歌舞藝人與周穆王,其一舉一動,與真人無異,云梯飛鸞皆不敵其精巧之萬一。
薛凌道:“世上真有這等物件?”
陶弘之見她表情,便知其所想,趕緊解釋道:“怪力亂神不可信,人皆俗子,哪有奪天之巧。其實就是大些的木偶罷了,縱是里頭機巧復雜,也僅能手舞足蹈供人一樂。”
他主動提及薛凌來由,道:“你既是急著挑東西,怎地又扯到旁事。行走江湖不拘小節,三更半夜于他人內室,傳出去總是于名聲有礙。早聊了正事還家去吧,若是在下榮幸蒙小姐惦記,明日早來一敘故交。”
他調笑,薛凌反而正經,道:“我來買幾粒藥,無色無味,立即發作,死后神仙難查的那種,有嗎?”
陶弘之笑意漸退,隨即垂眸去挑爐子上茶沫,亦不復方才熱忱,緩緩道:“并無此物。”
停了片刻,薛凌正待說點什么打個圓場,他又道:“上回你來求藥,是起死回生,這回前來求藥,是置之死地。如果我沒記錯,上上回,約莫是兩月前你也曾問過我有沒什么藥無色無味,觸之則傷。”
“是的,我還特意交代不能死的那種,得有解藥才行”。薛凌道。陶弘之說的是“七日鮮”,她給拓跋銑用的東西,自然記得,只是不知陶弘之此時提起是什么意思。
確然是承了情,但當初他賣她買,銀貨兩訖,并沒虧了誰。自己惦記是一回事,陶弘之惦記就是另一回事了。
“發生了何事,短短兩月,小姐就狠毒至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