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瞑知是那采買和尚,微躬身等了一陣子仍沒聽見薛凌往下說,抬頭瞧見她偏著腦袋,筆桿子戳在腮上。一點淺粉從酒窩處蔓延開來,若非眼還睜著,宛如酣睡一般。
薛凌像是想了很久才拿定主意,移了移筆桿,道:“就說盧榮葦要死了。大樹倒了,不定要壓死那只猢猻。且問他,要不要趕緊另攀一棵。”
薛瞑應聲要走,薛凌又道:“你在園里撿顆爛果子給他,也好叫他知道是要攀哪家。”
二人相處了這么久,薛瞑對薛凌性格算是知了個七八成,笑回了一句:“園里東西都是小姐的,哪敢有爛的呢。”
薛凌看他一眼,丟了手上筆,笑道:“你說的是,那去街上撿一個吧。不然晚些去也好,我一并出門走走。”
薛瞑忙道:“晚間風大,若小姐要出門,還是早些動身。”
薛凌起了身道:“你先去弄些藥材來,什么值錢拿什么,讓逸白挑最貴的,撿它十七八樣,我與人作禮,先去換件衣裳”。說罷先出了門往自己寢居去。
薛瞑稍有疑惑,只說薛凌甚少給誰備禮。便是備,大多也僅吩咐一聲讓底下看著隨便找點啥,怎今兒還挑起來了。挑禮也就罷了,竟注意起梳妝打扮來。
隨心想完這一遭便去幫著薛凌收拾東西,待薛凌自個兒妥當后見著,瞧她并未多施脂粉,反倒穿的更素了些,當下有些詫異。與友人會面,不該鮮艷些么。
當然詫異歸詫異,薛瞑并未開口問。二人一并走到園子門外處,除了車夫,竟是逸白跟一婦人也在等著。薛凌奇道:“怎么,你要跟著去?”
逸白上前兩步輕聲道:“園中尚有別事,小人就不隨小姐前往”。說罷指了指那婦人道:“這位是吳媽媽,由她給小姐請個路。小姐有所不知,隱佛寺不是人人去得。壑園主家剛來京中不久,恐您去了受委屈,這才領個婆子叫那管事和尚開開眼。”
薛凌點了點頭,自己先上馬車,隨后薛瞑跟那婆子一起坐到了上頭。馬車行至街上時,她方開口道:“我竟不知,這拜神求佛,還要身份了。”
吳媽媽頗為爽快,堆起一臉褶子笑道:“小姐這是哪里話,那隱佛寺,年年有佛祖顯靈過的。佛祖金身,豈是阿貓阿狗也見得?”
薛凌笑笑應了一聲沒多做爭辯。她倒也知道隱佛寺名頭大,可以前在別的地兒一直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且老李頭都能埋進去,還真就沒太當回事。
今日才知,原來這佛,也不是人人拜得。
吳媽媽又奉承了幾句,也許她是逸白新買進來的,說些漂亮話討主家歡心是生存之道。也許是當真瞧著薛凌親近,逗個樂子與她開心。
這嘰嘰喳喳一路,便不至于太過無聊。倒是爛果子難尋,壑園是沒有,大街上的,誰也不敢拿爛果子出來賣。薛瞑兜兜轉轉跑了小半條街,高價將人小販留給自己吃的搶了一顆來。
回來與薛凌一說,又是惹她笑的前俯后仰。吳媽媽亦是陪著道:“只見人吃鮮桃一口,不嘗爛杏一筐,今兒個倒要買爛杏一口,不要鮮桃一筐了。”
這么奇怪的事,她居然只顧著笑,沒問為啥。
到了地方,果見吳媽媽先下車,往隱佛寺外山門處不知說了些甚,轉頭來系了個平安符之類的玩意兒在馬車上。又鉆回馬車里笑著對薛凌道:“好了好了,白先生說的果然好使,老婆子也進去上柱香。”
薛凌上下打量一眼,沒瞧見這婆子手里有啥,不知是什么東西這般好使,不過她好像沒什么知道的興致。雖這一路笑著,但那笑,好像是一種臉上自然反應。我看旁人笑了,我也該笑。我聽別人說起這,我就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