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略坐了坐,這廂有周侯爺遣人來找,他便跟著離去了。
周瑾指點了幾番呂玲綺下棋,隨后便忽然想起什么般,吩咐侍女去取了什么東西來。
“這是何物?”呂玲綺見侍女捧來一本書冊,好奇起來:“是《棋經注》?”
周瑾道:“《棋經》本是前朝無名氏所著,流傳下來的版本多殘缺或有多版本,傅長寧整理并校注才有了這本《棋經注》。但他寫的也忒晦澀了,我閑來無事,就為《棋經注》再寫了注解。你可對照他寫的棋經注翻看原文,若有不懂就再看我寫的注解。雖然不能讓你無敵于天下,日進千里,但也能有所成就了。”
“我又不是要靠下棋吃飯,姑娘給我這個作甚?”呂玲綺笑著問。
周瑾低垂眉眼,轉頭朝窗外望去。日暮西斜時分,大片云彩涌上天空,將她半邊臉映的微微發紅。她凝視天邊云霞,道:“全當給你解悶罷了。”
她復而低頭,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那本書冊,“我只怕此生,只能困于這揚州城了。”
呂玲綺已知周瑾心意,頷首道:“若我能得見傅長寧,定將此轉交于他。”
周瑾詫異,微微含笑道:“誰說讓你把這個交給他了?”
呂玲綺疑惑地揚起眉。周瑾忖度道:“不要教他看見罷。本就是粗鄙之作,況且他也未必還記得有我這號人。”她望著窗外的夕陽,忽然對呂玲綺道:“咱們出去走走吧。”
難得她有興致,呂玲綺不好回絕,便起身與周瑾走到窗外去。
暮春初夏時節,處處生機盎然。周瑾雖不常出來走動,但院子里一物一景都井井有條,生機盎然,半點不見頹廢。后院假山上有一座精致的飛檐六角亭,拾階而上,便能望見一望無垠的天際與暈染開的漂亮晚霞。
呂玲綺這才發覺,原來周瑾的院子后面是一大片漂亮的水塘,圍著水塘有一處水榭與曲折蜿蜒的回廊。墻上開了比別處房屋更多的窗子。
她不得不感慨工匠奇思妙想,亦或者是周夫人的想法——周瑾在屋子里,只需任意推開一扇窗,就能看見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致。
這大抵,是對女兒深深的憐愛之情罷。
“現在是沒什么好景致。”周瑾遙遙望著日落,落日余暉將她的面孔也映的通紅,使她看上去有些虛無:“等冬日來時,后院的梅花就都開了。我幼時喜愛梅花,父親就著人去吳郡挑了紅梅在這里種下。若下了雪,滿園紅梅映白雪,最是好看。”
呂玲綺本想說她也有梅之傲骨,卻聽得周瑾繼續道:“只是那紅梅在此地不易成活,即使父親費了好大力氣,也只能使它們活一兩年。父親為了讓我高興,便著人每兩年都去找新的梅樹來種。”
她唏噓了一聲,道:“一來二去,后來我就索性讓父親不要再為我大費周章了。因此這后院里現在種的是尋常的白梅和臘梅。”
兩人皆不再言語,無聲目送著日落西山,一日當中最后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