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入仕為官,就都是臣,不要再分男女。你不是后宮女史,而是朝官,將來要寫的是國史,不是后宮史。”
蔡琰心中不安。“陛下不棄,臣……感激不盡。只是朝廷自有制度……”
劉協搖搖手。“朕正要和你說這件事。”
“請陛下垂示。”
“朝廷的確自有制度,但制度并非一成不變。就比如漢初有丞相,如今卻無,豈能一概而論。以史為鑒并非復古,而是鑒其成敗,取其精華,因時而變。”
蔡琰覺得有理。“陛下所言,誠為至理。”
“朕本該親覽典籍,奈何軍政繁忙,怕是沒那么多時間。你通讀史書,撿其精要,以咨顧問。”
“唯。”
“朕有幾個題目,你先記下來,優先考慮。”
“唯。”蔡琰取出隨身攜帶的木簡和筆墨,端身正坐,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劉協有點意外。“你倒是準備充分啊。”
蔡琰臉色微紅。“先父待詔,又好讀書,筆墨都是隨身帶的。臣……自出生起,便隨先父流浪江湖,染其習風,已經成了本能。”
她頓了頓,又道:“臣能重操舊業,再執筆簡,乃陛下恩德所賜。臣,銘感五內,此生不敢忘,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劉協擺擺手,推過一杯水,示意蔡琰喝口水,平復一下心情。
劫后重生的人更知道感恩,唐姬如此,蔡琰如此,那些被解救出來的關東百姓也如此。
蔡琰謝了恩,接過水,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珠,重新拿起筆墨。
劉協擬了幾個題目:
一是有漢四百年的制度變遷。漢承秦制,如何一步步演變成今天這般,其中利弊如何,又當如何改進,以適應當前的形勢。
二是學術變遷。以儒學為主,包括道法各家的學術是如何變遷的,其中又有哪些有利,哪些不利,造成了什么樣的影響,又該如何糾正。
三是當前形勢。要著眼于天下,分析各地經濟民生、風土人情,為朝廷制定平定天下,中興大漢做資料上的準備。
劉協最后又關照了一句,重點研究《太平經》,看看是什么吸引了數以百萬計的百姓跟著造反。
他很快就要去河東,與白波軍接觸。在此之前,他必須做好理論上準備。
“陛下要去河東?”
“是啊,你覺得可行否?”
蔡琰沉吟了片刻。“臣在河東不足一年,且足不出戶,了解有限。不過曾聽先父說過,河東雖在司隸,卻與河內、河南不同,恐怕不是合適的龍興之地。”
“有何不同?”
“陛下能說得出幾個河東籍的大臣?”
劉協仔細想了想。結合兩世記憶,除了那些在后世聞名的徐晃、裴潛等人,他想得起來的也就是衛青和霍去病、霍光。
與并稱三河的河南、河內一比,河東就像是妾生庶子。
“這是朝廷有意為之,還是地理所限?”
“臣一時也說不清楚,但河東雖無世家,卻多豪族。地近匈奴,筑堡自守者比比皆是,是以不懼官府,對朝廷也無太多忠心。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流離,陛下去河東,如何與豪強相處?”
劉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只知道歷史上的劉協雖然經過河東,卻沒有留在河東,以為當時的他不知道天下大勢,一心想回洛陽。現在看來,河東對朝廷沒什么向心力可能也是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