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濟坐在對面,神情不安。
按理說,他這個驃騎將軍位在三公之上。要敬酒,也是他先敬。可是從收到位次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這個驃騎將軍已經不在三公之上,此時此刻,看到這個局面,他除了忍氣吞聲,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他能做點什么,就不會坐在這里了。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他還是低估了形勢的嚴峻。
很顯然,天子大破李傕之后,威望陡增,已經不能再將他當作不懂事的小皇帝。從他的表現來看,他或許有些生澀,卻擁有足夠強大的魄力,有英主之氣。
難怪連李傕都死在他的手上。
見九卿敬完酒,張濟起身,與夫人鄒氏一起,端著酒杯,來到劉協面前。
“驃騎將軍臣濟,拜見陛下、皇后殿下。”
鄒氏也跟著行禮。她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顯得有些局促。
相比之下,倒是伏壽落落大方,盡顯皇后風范。
喝完酒,張濟正準備回席,劉協叫過侍酒的郎中,讓他給張濟添了一杯酒。
酒其實都是一樣的酒,只不過是從他專用的酒壺里倒出來的,意義便大有不同。
張濟先是一驚,隨即大喜,連忙雙手捧杯,生怕灑出一滴。
有了這杯御酒,他就有足夠的底氣向別人宣布圣眷不衰。
“陛下,這……臣……臣真是……”
劉協笑笑,將手中的酒杯與張濟輕輕碰了碰。
“將軍雖然沒有參戰,卻也是有功之人。若非羽林中郎將率精騎突陣,斬殺胡封,只怕李傕還能再堅持片刻。將軍教導有功,為國育才,朕當敬將軍一杯,聊表敬意。”
張濟尷尬地笑著,無言以對。
他又不傻,豈能聽不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你能坐在這里喝酒,不是因為你有功,而是張繡有功。
這一次放過你,下一次再犯,就不會有人救你了。
他只能捧起酒杯,一飲而盡。“老臣何其有幸,能為陛下效勞。之前為人所誤,多有不當,還請陛下恕罪。從今日起,老臣唯陛下馬首是瞻。”
“當真?”劉協含笑看著張濟。
張濟一怔,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這都是場面話,天子怎么當真了。
你這句“當真”問的是為人所誤,還是唯你馬首是瞻?
可是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陛下面前,老臣豈敢妄言欺君。這都是老臣的肺腑之言。”
劉協點點頭。“朕還真有一件事,要拜托將軍。”
張濟心中一緊。“不知陛下說的是?”
劉協拍拍張濟的手。“酒宴之上,不便詳言。明日將軍來見朕,朕與將軍細談。”
張濟不明所以,只能點頭答應。
劉協轉頭看向鄒氏,輕聲笑道:“驃騎將軍乃是國之干城,他的健康就托付給夫人了。待他日驃騎將軍功成,朕當賜夫人誥命,榮耀門楣,恩澤子孫。”
鄒氏措手不及,慌亂地答應著,臉色緋紅。
劉協看得真切,不禁暗笑。
果然是豐韻猶存,難怪阿瞞把持不住。